宴散后,赵昔回到齐大少爷院子里的厢房,派来伺候他的下人提了水来,赵昔洗漱一番,让下人回自己房中睡觉,下人剔了灯便退了出去,顺手将门合上。
赵昔一人躺在榻上安枕,双目阖着,明月照窗,一室清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灵巧地闪进屋里来,落在地上的脚步轻得得像猫爪,带着两分谨慎试探,向赵昔睡卧的床榻走去。
黑影在床前伫立了一会儿,似是犹疑不定,可赵昔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绵长,仿佛已经陷入沉睡。他一咬牙下定决心,提掌并指如刀,就向赵昔的脖颈砍去。
就在他动手之际,赵昔忽然睁开眼,两人目光遇上,来人大惊,可掌势难收,眼看着就要切在赵昔侧颈上,赵昔却伸出手,在来人手腕上轻轻一拂,当即半条手臂都酸麻难忍,这人低声惊呼,握着手臂退后一步:“你诈我!”
赵昔好整以暇地坐起来,双腿盘着道:“不敢,赵某等候多时了。”
那人紧盯着他道:“果然是你……”
赵昔笑道:“既然是故人相见,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此时屋外云开雾散,月光映出来人的轮廓,正是白日里那个引路的小厮。
赵昔眼观这少年的身量,似乎比白日里要高瘦些,他五感一向灵敏,甚少出错,要是他没出错的话,那就是……缩骨功?
易容术,缩骨功,还有掌法……这少年年纪不大,学的东西倒是驳而不纯。
少年哼了一声道:“故人?你根本没认出我吧。”
被他戳破,赵昔也不觉尴尬,仍旧笑道:“赵某因为一场大病,许多从前的事都遗忘了。失礼之处,望小兄弟海涵。”
少年眨眨眼,撇嘴道:“你就是记忆未失,也不一定记得我。”
赵昔道:“这是为何?难道阁下从前见我,也用了易容术?”
少年瞪他道:“当然没有!”
赵昔颔首笑道:“既然没有,小兄弟不妨将易容卸了,说不定我见到你的真容,就记起来了。”
少年面露不信,但还是抬手将脸上薄薄一层撕了下来,露出原本的面目,眉清目楚,显然更符合他那一身武功。
赵昔仔细打量,少年问道:“认出来没有?”
赵昔答道:“没有。”
“……”
少年气鼓鼓瞪着他,心里虽然明白赵昔不大会认出来,但还是掩不住一点失望。
赵昔切入正题道:“阁下夜行来找我,不是为了半夜叙旧的吧。”
少年道:“我来验明你的身份,以及,和你做个交易。”
赵昔挑眉:“噢?什么交易?”
少年道:“你还不知道,县城中有人在找你吧?”
赵昔神色不变道:“什么人?”
少年道:“我不知道,我见到的有两人,一人身穿道袍,二十往上年纪,一人看着略小些,就是今天齐老爷会的客人,恰好赶在你进府之前,他们离开了。”
赵昔道:“你怎知他们找的是我?”若这两人来齐府是为了向齐大官人打听他的下落,那齐大官人见到他应该有所反应才对。
少年目光闪了闪道:“他们并没向老爷提及你的下落,是我觉得他们形迹可疑,所以跟着他们一路走到香满阁,听他们一边喝花酒,一边说起的。”
赵昔闻言思索片刻,抬头笑道:“那么你想和我交易什么呢?”
少年仍自近前一步道:“我听他们说,为了寻找你的踪迹,他们已经在这附近滞留三个月了,其中一个急着回去,另一个还要再留守半月,这半个月,难免他不会找到齐府来,若是发现你人就在府中,他一定不会放弃这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赵昔道:“立功?你的意思,要找我的是这两人的上家?”
少年歪歪头道:“应该是,我听他们叫他‘少爷’。”他露出一个笑道:“你觉得这两人抓你回去,是会把你奉为上宾呢,还是置你于死地?”
赵昔苦笑道:“我怎知道。”
少年见他神态落寞,脱口而出道:“我可以替你隐瞒。”
赵昔讶异地望着他,少年别扭地整了整表情道:“我替你隐瞒,你也要为我做件事。”
赵昔不假思索道:“尽管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