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毕竟只是一段美梦,苏明筝伸出手,抓住正在弹奏『华丽曲no.1』的周筠若的手,琴音顿时嘎然而止,而皮肤的接触让她们同时怔住片刻,这好像是分隔两年后她们第一次的接触。
“我来弹吧。”苏明筝淡淡地说。
即使与两人躲在音乐教室嬉戏已经相隔多年,苏明筝的生活也没有钢琴的存在,可是她指尖轻柔地碰触琴键后,华丽曲no.1的音符却顺畅地流泄了出来。
在周筠若于音乐教室弹出此曲之后,她便暗自把乐谱拿出来练习,打算哪一天展现出来,让思恋的人可以更了解自己的心意。
后来,多少次,在思念的时候,在回忆的时候,她便独自弹奏此曲,就算,在两人绝交了以后。尤其是绝交以后,苏明筝曾经发狂地重复弹奏此曲,几乎疯狂。
而如今她端坐在周筠若身旁,流畅而温柔地将一曲演奏完,却什么都不说。
不说曲后的故事,不说曲子的含意,也不解释为什么在此刻接手弹奏。
弹奏结束,苏明筝依旧云淡风清,冷肃着脸。
“今天你来找我做什么?”
周筠若低着脸,脸上表情彷佛有些犹豫未决,最后终于转头望向苏明筝:
“我们能不能继续当朋友?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至少还能当朋友。”
周筠若也是高傲的人,不喜欢求人,此时脸上却带了乞求的神色。
苏明筝挑起了眉毛,“周筠若,你是不是没朋友呀?”是苏明筝的本色:冷酷又毒辣。
“这么缺朋友,你是不是……人缘不好!?”苏明筝嗤笑了一声。
绝交前从未被这般对待,近年来却屡屡被如此对待的周筠若表情有点慌张,接着叹了一口气。
“恕我拒绝,我不缺朋友,你也不要再专程跑过来说这种话了。”
苏明筝由钢琴椅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
“不是我要自夸,就算你随便找到一个朋友,也找不到我这样的了。”因为苏明筝待周筠若是一片赤诚,是满腔最单纯的热情,是长达十二年的专注。人生里要找到第二个,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苏明筝抬高了下巴,转身由钢琴前离开,踏过小礼拜堂座椅间的走道,就在她离开之际──
小礼拜堂里响起了『枫叶(frag)』的乐音,顽皮散漫而自由的曲子,与周筠若一点也不相配,但弹奏者只可能是她。
音符跳动,出自她的指尖。
苏明筝顶着乐音,觉得腿脚变得沉重,每一步都成重重落在地上。
推开小礼拜堂的木门,望见外头天光,苏明筝径直往前踏下阶梯,笔直穿越钢琴馆的□□,所以她没注意到:苏蓉涵并没有自己离开去游逛,而是坐在旁边的阶梯上,并且见到苏明筝的第一刻苏蓉涵便站起了身,当苏明筝笔直向前走时,苏蓉涵小跑步陪到了她身边。
这一切苏明筝都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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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苏蓉涵看见的是一个很奇怪的苏明筝。
心神不宁、若有所思都不足以形容,如果用恐怖一点的形容法就是:僵尸,唔,好像太恐怖了……总之就是正在走路的只是个躯壳,而心魂早已不在。
苏蓉涵没想到自己会有担心自家姐姐走路撞到墙的一天。
表面上苏明筝挺直了腰背,与平常没有两样,但这姿态只是假象、只是因为惯性,不夸张,跟在她身边走的苏蓉涵眼睁睁见到苏明筝像看不见前方一样,差点撞上一道墙角,还是她紧急拉了姐姐一把,才使苏明筝没有叩撞上墙,把威名毁于一旦。
除了眼光黯淡外,明明是名姿容亮丽的大美人,不管行走在哪处都能骄傲,都该风光无限,苏蓉涵却看着苏明筝好几次在走阶梯的时候狼狈地绊到脚,偏偏小岛上又到处是斜坡故也处处有石阶。
苏蓉涵只好把全心都放在注意姐姐的脚步上。
苏明筝反正无心无神,脚尖踢到了东西,一个踉跄后,又重新站稳。她略微停顿后,依然抬头挺胸、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让人不知道她是想去何处,不久又重复险些跌倒的情境,不管是在斜坡或平地。
不晓得痛、不晓得危险、不在乎脸面,甚至…不晓得搞得自己多狼狈,只看得苏蓉涵悬心不止,又…心疼得不行,心脏随着她的摇摇欲坠而抽痛。
苏蓉涵想扶着、搀着,但苏明筝似乎本能觉得她碍事,直接甩开了她的手,只是孤身一个人踽踽独行。苏蓉涵不久便明白:苏明筝不许别人碰触她。于是苏蓉涵只能在她真的将要跌倒时紧急地加快脚步、扶住她。
奇迹地,一个无心的人,配上一个急得快跳脚的人,竟然平安无事地在岛上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