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明显的回避,让菲尔德心生不妙之感,他迟疑地迈开步子,看着亚当在前面的路口拐进转角。
他急忙追了过去,正在要转弯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声响从另一侧的走廊尽头传了过来,这声响让他猛地停下身子,转头细听。
那是极其细微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分明。菲尔德鬼使神差地向着那方向走近了两步,又走了两步,可突然间那声音又销声匿迹,听不见了。
他正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就听身后亚当紧张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你干嘛停在这儿?继续走啊,快。”
然而菲尔德仍旧侧着头,似乎心有不甘地再次向前迈了半步,身后的亚当立即拉住他的胳膊,菲尔德转过头,只见亚当局促不安地望着他,说道:“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菲尔德疑惑道,然而就在这时,只听一阵比之前更大的声响传来,亚当瞬间变了脸色,死死地抓着菲尔德的胳膊。
这次菲尔德听清楚了,那是啼哭声,是婴孩的啼哭声,大约是因为哭了很久,已经有些声嘶力竭般的嘶哑。
亚当紧张地盯着菲尔德,感觉到他听到孩子的哭声后浑身一震,不知怎么猛然爆发出一股大力,甩开他的双手,向着声音发出之处奔去。
亚当被他摔了一个趔趄,坐在地上,他来不及感受疼痛,立即开口喊道:“不行,你不能过去。”
然而菲尔德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耳中充斥着的都是那揪心的哭声。
很快他就顺着时断时续的声音,找到了那间屋子。
他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的时候,只听见更为清晰的哭声伴着女人的轻哄声一起敲击着他的心。
屋子很大,地上零星摆着几个布偶玩具,除了一张矮桌外连一个椅子都没有。屋子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婴儿床,此时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正怀抱着一个婴孩站在床边,她听见猛然的推门声,怒目而视地看过来,然而见到恍然无措的菲尔德时,又转为惊讶。
赫莎娜乍一见到菲尔德,心中颇感意外,显然,推门走进来这人即便剪了长发,换了身行头,又改变了瞳孔的颜色,但这双明亮又让人印象深刻的杏眼绝不会被认错。
她温柔地拍了拍怀中的孩子,垂着眼轻声说道:“是你。”
菲尔德猛地冲了进来,但一时间却不敢再往前走,双眼直勾勾地锁在女子的双臂中,那襁褓似乎要比他离开的时候,要大了不少,露在外面的头发也浓密了许多,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亮金的色泽。
这时,就见女子怀中的孩子猛地蹬了一下腿,更大的哭声爆发开来,赫莎娜慌乱地踱着步,轻柔地拍着,甚至低下头来用额头轻贴孩子的脸颊。
但哭声丝毫不见减退,在那声嘶力竭的哭声中,赫莎娜听见身边的一个声音说道:“让我抱一抱他。”
赫莎娜抬起头,男孩张开手臂,执拗地望着她,他身后,亚当不知何时也站在那里看着她,她略一犹豫,就走过去,小心地将怀中的孩子放在男孩的怀里,哭了这么久也哄不好,反正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坏了,她想。
随后,屋中的两人就见菲尔德僵直着身子,以一种奇怪的张臂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而,更让人奇怪的是那孩子被菲尔德抱着,居然真的渐渐减弱了哭声,直到最后哽咽着睡去。
三个人谁也没说话,还是菲尔德先迈开步子,走到床边将孩子放回到床上,孩子柔软的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赫莎娜终于松了口气,她和亚当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情和无奈的情绪,即便那么小的孩子,竟然也能分辨感受出骨肉亲情,血脉真是一件神奇的东西。
这时,站在床边的菲尔德慢慢直起身子,他原本清脆声音此刻低沉沙哑,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菲尔德转过身来,他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手中拾着孩子晶莹的手臂,那小小的藕臂圆润可爱,只不过细弱的手腕处仔细地缠了几层厚厚的绷带,有几点红色血迹从中渗透出来。
亚当立即低下头去,赫莎娜秀眉一皱,却不去回答菲尔德,而是转头对亚当道:“不是要带他去见老师么?还在这里磨蹭什么,难道要让老师等着他吗?”
亚当立即垂头称是,然而却听菲尔德大喝一声,“我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惊得刚睡着的孩子又闭着眼哽咽起来,菲尔德立即又回身轻轻地拍了拍他,等着床上的小人安静地再次入睡后,他才起身,床缘的围栏被菲尔德紧紧攥在手里,他压制着激动的情绪说道:“他还这么小,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赫莎娜看着菲尔德小心翼翼的样子,轻笑一声,“你是以什么立场站在这里说这样的话的?”
“真要说起来,难道以孩子为筹码换取自由的人就很高尚吗?”
她见菲尔德脸色倏地煞白,便止住了想要说下去的话,转头对亚当道:“带他离开这儿。”
菲尔德扶着婴儿大床的围栏,只觉得这一句话瞬间吹散他满腔的愤怒和一身的力气,只剩下腹部传来一阵钝痛,意识混乱间,他分不清是新伤复发,还是旧伤作祟,只是全身从里到外都抽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