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马车轱辘轱辘沿着山间坡路一路向上。尽管车后已经有五六个大力下人在推,马车还是不断后退。傅云泽骑着马,神色不耐道:“使点劲。”弘瓷掀开帘子,“我们走上去吧。”寺庙前的路修成这样,原本就是让人虔诚行步,以鉴诚心。
傅云泽勒马缰,原地打转。“不如我骑马带你上去。”
“我想走走。”
望着她清丽的面容,傅云泽翻身下马,自己牵着马缰。“走吧。”走了几步,一阵夜风吹来,傅云泽解下自己外袍,递给她道,“没人,不用避嫌。”弘瓷大方接过,低笑道:“我连青楼都去过,还会在乎这个。”
傅云泽嘴角抽搐,“你很得意?”
“难道不值得得意吗?”弘瓷反问,离开茶慈庵奔赴另一次宽恕,弘瓷放松很多。她坦然道:“虽然我做过很多傻事,但是有一件事我始终认为我是对的。”傅云泽目光疑惑,她道:“男人和女人拥有权力和义务应该是一样的。如果我去青楼值得被谴责的话,你们去青楼也应该被谴责。”
“那怎么能一样。”
“那有什么不一样。”
傅云泽无奈的摇头,“你最好不要抱着这个思想回去。否则只会第二次吃斋念佛。”
“我当然要抱着这个念头回去。”弘瓷固执道:“但这次我不会说了,更不会做。我会把它当成秘密埋在心里。一生一世都不说出去。”
“知易行难。”傅云泽几乎在叹气,“我都不知道送你回去是不是对的。”
弘瓷没有答话,埋头数步子。两人走了小半个时辰,观音禅寺仍是遥遥无期。傅云泽道:“上马吧。”他翻身上去,伸出手。弘瓷这次没再拒绝,想靠自己走上去实在太傻。难为傅云泽陪她走了这么长的路。
弘瓷靠在傅云泽怀里昏昏欲睡,模模糊糊听见傅云泽说睡吧,到了叫你。她便安心的睡了。越睡眼皮越沉,到了后半夜。傅云泽勒马停在寺庙门口,打横抱她进去。苦远大师弘瓷依稀看见个身影轮廓,只觉得慈眉善目,安详的很。
年纪约么不大,红尘的迹象浅的很。气息让人很舒服,温暖的掌心贴在弘瓷额头上一捞,弘瓷就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如梦如幻。这就要走了么,弘瓷隐隐升起这个念头。傅云泽还让我给小时候的他带话,什么话他还没说呢。
抓着这个念头,弘瓷焦急起来。苦远似笑似叹的声音在脑海穿梭,“云泽,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她记着呢。”耳边一阵暖意,弘瓷感到一个好听的男音凑在耳旁说,“请告诉云骑将军的小公子傅云泽,咳,戒yín邪。”
啊,什么。
弘瓷吓得一个激灵,什么yín邪。她想睁开眼睛问个清楚,眼皮却沉若千斤。模模糊糊她看见一角灰色僧袍,布鞋走的极快,鞋底很干净,雪白雪白的。弘瓷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看的见鞋底,灰袍飞袂。
人声越来越嘈杂,越来越清晰。女人的笑,男人的高谈阔论。胭脂香粉味和着花园的香气充斥在鼻子里,院子里的酒气和菜香也让人沉醉。一个女人娇笑道:“哟,这不是大房的小四吗,怎么被济和先生拎着。”
弘瓷费力抬头,阳光刺眼,自己果真被人拎着领子。低头一看,小胳膊小腿。她挣扎的蹬了蹬小腿,奶声奶气道:“放开我,放开我。”
济和先生从善如流的松开她,“阿弥陀佛。我在大门口看见小小姐在往池塘爬,当心她掉下去,就给拎过来了。”济和先生是年轻的和尚,还俗没多久。现在还在黎相国手下当门客,平日还穿僧袍,居家修行。
人群里很快挤出奶娘和丫鬟婆子,七手八脚抱起弘瓷。连连道谢,回房一边给弘瓷换衣服一边埋怨,“济和先生也真是的,两岁大的孩子能这么拎吗。也不怕脖子给扭断了。”婆子嘻嘻道:“一个和尚哪里抱过奶娃娃。能拎回来就不错了。”
弘瓷晕头转向中,总算剥出一丝清明灵台。我这是回到哪了,怎么才两岁。弘瓷保持着这种懵逼的姿态一直到晚上,她爹娘惦记着她白天闯的祸,特意来看她。弘瓷这才发现,爹还是那个爹,娘还是那个娘。
只是她变成了两岁的小黎宛涵。
小黎宛涵很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