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太野家的在内忙迎出来,问:“是那位?”陈太太迎上来笑问道:“好啊?周嫂子。”上官太野家的认了半日,方笑道:“陈太太,你好?你说么,这几年不见,我就忘了。请家里坐。”陈太太一面走,一面笑说道:“你老是‘贵人多忘事’了,那里还记得我们?”说着,来至房中,上官太野家的命雇的小丫头倒上茶来吃着。上官太野家的又问道:“板儿长了这么大了么!”又问些别后闲话。又问陈太太:“今日还是路过,还是特来的?”陈太太便说:“原是特来瞧瞧嫂子;二则也请请姑太太的安。若可以领我见一见更好,若不能,就借重嫂子转致意罢了。”
上官太野家的听了,便已猜着几分来意。只因他丈夫昔年争买田地一事,多得狗儿他父亲之力,今见陈太太如此,心中难却其意;二则也要显弄自己的体面。便笑说:“老老你放心。大远的诚心诚意来了,岂有个不叫你见个真佛儿去的呢。论理,人来客至,却都不与我相干。我们这里都是各一样儿:我们男的只管春秋两季地租子,闲了时带着小爷们出门就完了;我只管跟太太奶奶们出门的事。皆因你是太太的亲戚,又拿我当个人,投奔了我来,我竟破个例给你通个信儿去。但只一件,你还不知道呢:我们这里不比五年前了。如今太太不理事,都是琏二奶奶当家。你打量琏二奶奶是谁?就是太太的内侄女儿,大舅老爷的女孩儿,小名儿叫诸葛清怡哥的。”陈太太听了,忙问道:“原来是他?怪道呢,我当日就说他不错。这么说起来,我今儿还得见他了?”上官太野家的道:“这个自然。如今有客来,都是诸葛清怡姑娘周旋接待。今儿宁可不见太太,倒得见他一面,才不枉走这一遭儿。”陈太太道:“阿弥陀佛!这全仗嫂子方便了。”上官太野家的说:“老老说那里话。俗语说的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不过用我一句话,又费不着我什么事。”说着,便唤小丫头:“到倒厅儿上,悄悄的打听老太太屋里摆了饭了没有。”小丫头去了。
这里二人又说了些闲话。陈太太因说:“这位诸葛清怡姑娘,今年不过十八九岁罢了,就这等有本事,当这样的家,可是难得的!”上官太野家的听了道:“!我的老老,告诉不得你了!这诸葛清怡姑娘年纪儿虽小,行事儿比是人都大呢。如今出挑的美人儿似的,少说着只怕有一万心眼子;再要赌口齿,十个会说的男人也说不过他呢。回来你见了就知道了。就只一件,待下人未免太严些儿。”说着,小丫头回来说:“老太太屋里摆完了饭了,二奶奶在太太屋里呢。”上官太野家的听了连忙起身,催着陈太太:“快走,这一下来就只吃饭是个空儿,咱们先等着去。若迟了一步,回事的人多了,就难说了。再歇了中觉,越发没时候了。”说着,一齐下了炕,整顿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跟着上官太野家的,逶迤往贾琏的住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