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亚朗大概在等他。
同时,如季安所料,小白狼看见其他人影便夹着尾巴,迅速逃回去丛林幽暗处。
他已经明白小白狼那天在众人面前逃离的举动并非存心扫他的颜面,而是对于天性多疑的狼而言,它不可能轻易在“生客”面前放下戒备,小白狼想要逃离的不是他,而是除了他而外的人类。
季安想:其实这样也很好,他们之间,不是驯服与被驯服的关系,它永远不会像一头狗一样刻意讨好他,它会对他发脾气﹑会动手打他﹑也并不太听他的话,他们之间的相处亳无町畦,比起宠物和主人,更像一对朋友——会救人于困厄之中的朋友。
当季安走近后,亚朗先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开怀一笑,然后又皱着眉头迟疑地问道:“你......受伤了吗?”
实在怪不得亚朗有此反应,季安背着的尸体有一根胳膊和一根腿全是血坑,就像刚从野兽坑里捞出来的尸体一样血肉模糊,同时那尸体的颈部还在大量地冒着血,季安全身上下都是血迹,就像刚经历过浴火血战一般,从外观来看根本难以判断季安身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季安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上乾乾净净的亚朗,只得纳闷地说:“嗯,与你相比,我想我是受伤了。”
亚朗听罢马上紧张地拧着季安的身体东看看西看看的。
“好吧,我承认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们还是快走吧,这家伙快要重死我了。”季安扶着快要滑落的尸体往上抖一抖,重新调整姿势。
亚朗听罢才背起放置在地上的尸体,露出那口整齐的白牙,阳光灿烂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通关的,一看就知道你背上那人死得很惨了,早上你还说你不敢杀人呢,我看那个才是你开的玩笑吧。”
季安瞅了一眼亚朗背着的尸体,乍看之下比自己背后的俘虏要完整多了,身上根本看不出明显的伤痕,难怪亚朗身上没有沾上血,不像自己一样狼狈。
“我看你才利害吧,杀人都不溅一滴血啊。”季安懒懒地说。
季安没有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却正好打开了亚朗的话匣子。
“对啊,我早就想好了,直接掐死对方的话,血就不会喷得到处都是了。当然了,他其实还是会挣扎的,所以我一手掐住他,另外一只手一拳打向他的头部,把他打晕了就省事多了。我们部里的老人常说......”亚朗开始源源不絶地分享部里老人传授的杀人经验以及自己刚才的首次体验。
亚朗说起这个话题来,比说起自己那个叫“阿兰”的女朋友时还要眉飞色舞。
暮色降临,亚朗那张黝黑却周正的脸孔在桔色的夕照下添了几分平日没有的柔和,配上他的笑容,本应叫人心旷神怡,然而他用那样阳光的表情叙说的却是与他的脸孔亳不搭调的内容。
季安望着亚朗夸夸其谈的侧脸,忽然想起那个在差点错手杀人时抖个不停的亚述。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季安知道亚朗对于亚述的兄弟情义並不假,但是他也能清楚感到这两人之间明显的鸿沟,尤其是经过今天后,这种感觉更明确;季安现在无比清楚一点:被催眠的是他,不是亚述。
亚述,还是那个胆小鬼亚述,如果真的通过了无畏派考验,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斜阳下,两个少年背着尸体并肩而行,一个脸上意气风发,另一个却是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