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秦岳发问,冷世欢也只盯着河面,看都不敢看秦岳一眼。其实,她不过是在怕,怕自己不是那个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后,所有人连带秦岳也瞧不起自己罢了。
“阿娘与爹爹说时,我便在踏上午睡。尽管她说的很小声,也很小心要避开我,可我还是听见了。”
说到这儿,情绪又低落下去:“如果有了弟弟,阿娘说要归她名下的。若真如此,我便再也不是那个冷家长房唯一的嫡出孩子了。”
秦岳想了想,有些不能苟同她这想法。便是不是冷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又如何,不也还是冷家的掌上明珠么?不过有个人出来与她争宠,而她仍旧高高在上,与自己仍是云泥之别罢了。
“大小姐,不论如何,你都是你,你终究还是冷家长房嫡长女。”
至于是不是独一无二,又有什么打紧呢?正这般想之时,冷世欢又哽咽着开口了。
“其实魏清清说的不错,我不过是一个女儿罢了。冷家女儿何其多,我的独特之处不过在于,我是进过冷家宗祠,拜祭过冷家祖先的唯一一个女儿罢了。而我所拥有的这份殊荣,不过是因着爹爹只得我这么一个嫡出的孩子罢了。”
良久,人烟稀少的河边,也只得冷世欢一人低低抽泣的声音。她同秦岳道:
“每次阿娘不开心之时便会带着我来这儿散心,如今我带你来了,你不欢喜也可以来这儿。人少了,你便可以想说什么都对着河面一吐为快,也无人知晓。”
说罢,也不待秦岳回应便直接起身,拍拍裙上泥土:“我要去给小堇买珠花,她要送我最喜欢的泥人,我也得送她最喜爱的珠花回她礼才是,走罢。”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朝人流密集的集市去了,清清浅浅的月光冷冰冰的照在两人身上,显得有几分凄凉。秦岳就那么跟在她身后,见她掏出银子买了朵珠花便花掉八两银子,只觉连自己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都算是一种讽刺。
许是因着二人归去太晚,到了府外小厮便高声朝里面兴奋吼起来: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秦岳起先不知他为何如此,直至进了府后,方才发觉那些原本应当在府外等着与冷世欢汇合的师兄弟们,连带冷扶宴并冷嫣堇都直挺挺跪在正屋跟前的月光下。
冷燕启好似喝高了些,见着冷世欢后脚步有些虚浮,说话却是有条有理:“来,爹爹的小明珠跑哪儿去了?可知爹爹有多担心你?你若在迟些归来,他们的腿可就废了。”
冷世欢对此着实愧疚,慌的手足无措,不住摇头:“爹爹,是我要他们去玩的,我只是去买了朵珠花路上耽搁了下,我没事的你不要罚他们了。”
冷燕启也不多说别的,只替女儿理了理被风吹的微乱的头发:“当真不是他们欺负爹爹的小明珠?既然如此,咱们冷家的掌上明珠为何哭了?瞧,眼睛都还是红的,就想着诓爹爹了。”
冷世欢好说歹说,冷燕启才放过那些跪在地上的无辜之人,让他们带着买来的东西回去各自抄四书一百遍,今夜也不准吃宵夜,权当是小惩大诫长记性。
从始至终,他们谁都不曾开口求饶,皆是低头称是。冷嫣堇在站都站不稳之际,还不忘将怀中紧紧搂着的包袱递给冷世欢:“姐姐,这是你要的泥人。”
冷世欢更是愧疚了些,忙将那珠花递过去:“诺,你说你很喜欢先前我戴的那种珠花,我也给你带了回来。”
冷嫣堇望着那昂贵的珠花,想要却又不敢伸手去接,拿眼怯怯看向冷燕启,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方才接过珠花,爱不释手抚摸了一遍又欢喜道:“谢谢姐姐,姐姐对小堇最好了!”
冷燕启让他们各自散去后,又叫来冷世欢的奶娘吩咐:“带小姐下去歇息,夫人待会儿回来了再去看小姐。”
直至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剩秦岳同冷燕启二人之时,冷燕启方道:“今日,你可是觉着为师不该罚他们?”
秦岳本不想回答,可冷燕启问话又不得不作答,便道:“老师,这不公平。学生一直寸步不离跟着小姐,当真不是师兄们与二小姐的疏忽,着实是大小姐自己要求的。”
冷燕启反问道:“既然你都肯寸步不离跟着她,为何他们便做不到?今日只是侥幸,若嫣嫣有什么闪失,谁来承担这份责任?
再者,世上本没有所谓的公平不公平,所谓的公平,不过是建立在你是掌权者的基础上。”
他说的句句属实,以至秦岳半晌答不上话。一时沉默间,冷燕启又道:“她今日为何哭了?”
秦岳将魏清清那一段事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复述一遍,只省去他同冷世欢去了河边那一段。大抵,那是他与冷世欢间唯一的小秘密,冷世欢不想旁人知晓,他也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