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在下面设想得很好，做起来却全都变了形。他内心残留的一丝放不开让他没有办法全情投入，一分的不自然落到动作上就变成了五分，落在别人眼里立刻变成了七分，如果这时候再通过镜头观看，便会成为十分。

沈休能感觉到自己并不比别人好多少，他甚至听见有人发出笑声。

勉强坚持到表演结束，他悄悄握紧拳头，看向戴老师。

她轻轻点点头：“不错。”——虽然在每一个人表演结束后，她都会这么说，沈休仍然觉得松了口气。

在沈休回到座位的时候，卞知行窝在对他来说稍有些小的椅子上一路盯着他，双臂抱在胸前，嘴巴抿得紧紧的，眼睛和沈休对上时却又立刻转开，让他颇为无奈。

江寻则转头对他做出了个鼓掌的动作，小声说：“沈休你好厉害，我第一次上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蒙的。”

沈休心知她这句是安慰，笑着谢过，继续看向最后一个上前的人，卞知行。

接着，沈休就被吓到了。

如果说别人的表演给人的感觉是尴尬，卞知行的则可以说让人无法直视。

要不是看过他的唱跳表演，沈休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小脑发育不良，四肢不协调。他脸上的肌肉也仿佛完全不受控制，那动静几乎算得上是在抽搐。

在异样的沉默中，只有戴老师仍旧保持着微笑，说了句“不错”。

卞知行绷着脸回到座位，嘴唇抿成了一条缝。这回倒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了。

根据众人的表现，戴老师将出现最多的问题一一分析完毕，这节课的上半段就此结束。

沈休还在完善笔记，就听一旁有人大声道：“哎，我想起来沈休是谁了！”

他笔下一顿，没有抬头，出声的人也好像不知道他在场，继续道：“就是前几年和雷久晰一个组合，唱《情人祭》的那个！”

“雷久晰！”

这个名字一出，不少人立刻回想起沈休这个名字。

“当年还跟雷前辈组合出道，现在人家已经是歌坛准天王级别了，他怎么……”

“大概是靠唱功实在无路可走，准备改行演戏吧。”

“唱功很差？不应该吧。”

“当年他的‘车祸现场’可是大头条，你不知——”

沈休猛地抬头朝说话的那人看去，目光凶狠，脸上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那人心头一紧，说了一半的话就这么堵住了。

沈休很快收敛了神情，那人骂了一句“我靠”，还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倒是旁人，议论的声音不大，各种眼神不断往他身上飘。

“唱歌唱不下去了就跑来演戏？把演员当成什么了？”先前那个说他傲的人也开口，言语间前辈范十足，“论长相和能力，哪里比得上卞前辈，姿态倒是比谁都高。新人就是容易浮躁，唉……”

卞知行越听眉毛皱得越紧，江寻正犹豫要不要劝劝时，他说道：“沈休，你以后不唱歌了？”

教室为之一静，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他们两人。

江寻瞥了沈休一眼，脸色有些紧张。要是第一天上课就惹卞知行不快，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休掩去心中的惊讶，平静道：“这要看公司的安排。”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卞知行的眉毛没有松开。他用力盯着沈休，好像随时会扑过去挥一拳头。

就这样停顿了两秒后，他点点头：“哦，你演戏也挺好。”

“……谢谢。”沈休和其他人一样，都被卞知行搞糊涂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卞知行挠挠下巴，跷着腿回到谁都不理的状态。

可就是这样，之后也再没人议论沈休什么了，甚至连带着整个后半节课也格外平静。

整个表演课结束后就到了午休时间，沈休婉拒了江寻一起吃饭的邀请，将包夹在腋窝，抓着笔记小跑到戴老师面前：“戴老师，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有几个问题。”

戴老师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道：“可以，我们坐着说。”

沈休问的都是在课上自己琢磨或表演时遇到的困难，戴老师让他一次性把问题说完，沉吟了几秒，道：“你的这些问题，有的是我这门课上说过或会说到的，有的已经不是课程的教学范围了。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想法？”

教室里已经空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几乎能形成回响。

沈休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和不同形状的图表，声音不大：“我来上课是为了给表演打个基础，能够先演一些小角色。至于未来，我暂时没有想太多，只想先做一个好演员。”

“要做好演员啊？挺好的，只是‘路漫漫其修远兮，汝当上下而求索’。”戴老师说笑了一句，再次严肃起来，“想要演一些简单的角色不难，只要把我这门课学好就足以应付。但是你若想做个好演员，公司里还有更多更细致专业的课程，你以后要慢慢去学起。而且仅仅靠课程还不够，需要不同的戏打磨。而你——”

她顿了顿，看着他道：“你几乎没有任何基础，声台形表四大基本功，声乐暂时不论，台词、形体、表演三项都还没有入门。”

沈休的手紧了紧，将笔记本软质的外壳捏得微微变形。

“不过你的条件是不错的。”戴老师口吻温和下来，“首先长得好看，个头高身量好，戏路会广；声音也好听，能听出来以前肯定学过发声方法，这样念台词会简单。其次，四肢协调，还有点镜头感，演戏一定是可以的。最重要的一点是，你还愿意琢磨。做一个真正的好演员，永远不能停止学习，永远不能停止思考。”

沈休不住点头，眼神坚定。

“至于你的这些问题，”戴老师笑笑，“我现在先大概说说。等到以后，我或是其他老师的课上会讲到，你再细听。真正拍戏时遇到，你还要继续思考。”

她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说完，拍了拍沈休的肩膀，离开教室。

沈休轻轻叹了口气，把东西往包里一塞，也快步离开。

王乐彬把他的课程排得很满，午休后还有其他课程和每天固定的健身等着。一直到下午五点多，一天的课程才全部完成。

沈休在健身房冲完澡，提了一份鸡肉沙拉带回去做晚餐，边走边打开手机。

手机上有王乐彬刚发出不久的两条消息：

【王乐彬：沈休，今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王乐彬：陶助下午来找过我。我加了她微信，以后可能会向她透露一些你的行程，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