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与朝廷是个奇妙的关系,无论王朝盛衰更迭, 同在一片天下的江湖就像是一片桃园, 似乎全然不受影响,依旧热热闹闹。: 3w.しwxs520
即便天下已经乱成一片, 然而江湖上的人依旧在讨论谁才是剑法最快的人,谁是天下第一美人, 谁是天下第一高手, 谁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若问江湖之人,天下间谁是第一美男子, 玉郎江枫可谓是天骄无双, 当之无愧天下第一。
拥有世上最好的容颜,武林中最强的兄弟, 和富甲一方的身世。
玉郎江枫是依马斜桥、一掷千金的章台公子,堪称是天下女子的完美思慕对象。然而最近,江枫第一美男子的地位似乎岌岌可危,这人虽不在江湖行走,但声明已经渐渐传到耳聪目明的江湖人中。
江枫能被赞誉为天下第一美男子, 除了他举世无双的俊美容颜, 更重要的受人称赞的对正义之向往?加之江枫温文尔雅、气质华贵,这才让天下美男子自愧不如, 奉其为第一。
可是近日有从淮南道来的行商和江湖人在这件事上, 却一致改了口,称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另有其人。
这人不但有俊美的容貌,更重要的是, 这人还有一种悲天悯人,忧心黎民之苦愿负重前行的胸襟。
河南道,靠着数百年的古运河,虽然依旧民不聊生,但比起其他地方来说,这里已经好了许多。
乱世之中,不知道多少绿林好汉,若行陆路,一路手盘剥倒也罢,几乎一日三难,活着走到目的地都得念一声额弥陀佛。因此,天下南北行商来往多靠古运河,而开封在古运河修成之后便成为了咽喉九州、间域中华的水陆之都。
来往行商多会在此停歇一时半宿,补齐自己需要的东西,而后才在开封往四周驶离。
因此,开封也成了信息流通最快的地方,众人聚在一起,难免胡吹海吹以证自己走南闯北的见多识广。
众人谈的最多的,除了哪一路门阀战败了,哪一路势力新建成了。这些聊完了,就开始聊江湖,说一些江湖中的风流韵事:又有哪一个女子被江枫迷住了,又有哪一个剑客败在燕南天的剑下……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特别惊艳的消息,一人静笑着看这些人聊天侃地,等这些人都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悠悠道:“你们可曾听说一个消息,这天下间,玉郎江枫已经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这个消息众人倒是知道,只是这消息说了那么久,没见过这个传说中的美男子出来走一走,似乎一直在淮南道那边,据人说是在组织人修堤。
淮南道水患,众人可没兴趣这时候去那边,听说便听说了,没见过,见这人如此,便问:“难道你见过?”
那人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在这八方汇聚之地,除了特别厉害的人能有此待遇外,便是你有特殊的消息让众人耳目一新。这样的待遇,那人此时也是第一次享受到,颇为享受。
明明自己知道的也只是皮毛,但吹嘘起来倒是毫不客气:“见过到不算是,我这一船的盐茶,若到那边去,路上免不得损失一半。运气不好,一船的货物没了就算了,自己免不得还要被冲到海里去见龙王。”
众人纷纷表示不信:你既然没见过,又有什么话可说。
只见这人摇摇头,对众人笑道:“古有宋玉潘安,今有江枫玉郎。这天下第一美男子,除了俊美的容貌外,还必须又高尚的品行,不然即便他容貌举世无双,也不能被推为第一。这话我说得可有假?”
这道理倒是不作假,天下第一美男子和天下第一美女这样的称呼,向来不会给邪魔歪道。
就如同古字画市场一般,写得好但受万世唾弃的人,即便留下了再好的字再美的画,收藏界的人也会鄙夷视之。莫说千金万两,即便是送人,也会被人嫌弃:“这人修堤的确是德行高尚,但我等未曾去过,并不知这人在其中到底为何。”
那人点点头,对众人说道:“我有一亲戚在那边,来时曾与我聊过此人,说这人修堤的一切用度不但全是自掏银钱,还管工人一日三餐,银钱也从不拖欠。”
众人纷纷点头,如此德行倒是很不错,其中有人又问道:“只是不知这人相貌如何,那玉朗江枫我可见过,当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俊美容貌。莫说他有万贯家财,即便他是一个乞丐,也有无数的姑娘爱上他。”
既然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在德行上无污点之后,自然开始回归本质,开始说脸了。
那人还未来得及多说,便有一人冷声应道:“他说得没错!”
诸人看去,只见在一楼有一名大汉走了近来,剑眉星目,虽不英俊,却自有一身英豪之气。
在燕南天的眼里,他自己虽然被诸人称为英雄人物,然而英雄难过美人关,燕南天自认做不到像江枫那般视美色为无物,更无法像江枫那样,拥有无比好的资源却总能拒绝送上来的美色,更能一直保持的与人为善的信念。
对于这些人说的那个比江枫更优秀的人,燕南天打断这几个人的话,冷声问道:“什么样的人能比我义弟江枫更俊美,能比我义弟江枫更优秀!”
玉郎江枫并无兄弟姐妹,唯一被人知道的兄弟便是与其义结金兰的燕南天。
燕南天有着天下最快的剑,这已经有无数武林人用自己的性命验证了燕南天剑术的快,乱世之中人命不如草芥,更何况燕南天还是江湖人。
江湖中的人,即便是江湖大侠,手下的血也足以让他们害怕,众人哪知道燕南天会在这里,若是他们知道,便不会说这件事。
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均是不敢说下去,恨不得将自己之前说的话说完。
燕南天见此,对那人冷笑道:“既然你不愿说是谁,那你便说说他现在在哪里!”
众人一看,知道自己不会有事,那人满头冷汗,立刻说道:“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自己也没看到,不过据说那人在淮南道。大侠你要问的话,可以问问其他人。”
“淮南道?”燕南天拧起了眉头:淮南道是长江下游,几乎年年水患。
这个时候更是雨季,从上游一路携裹而下的雨水江水和淤泥,此时的淮南道应该已经水患成灾了。
淮南道辖江临海,扼淮控湖,经济繁荣,本是昔日文化昌盛之地。
然而百年以来王失九鼎,天下纷争,阀门割据一方,神州散做几十股势力,百年以来争斗不息。阀门长年征战,少有修生养息,更别说兴修水利这样的事。水渠干涸,良田荒芜,河道淤塞,水患成灾,流民失所,天下惨然。
长江河道淤塞,每当雨季一至,洪涝之灾让人苦不堪言,早不见百年前繁华之景。
然而乱世之中,阀门今夕起,明日落,若有钱财,均求养精蓄锐,攻伐左右,求更多领土,自顾不暇之际,又岂会顾忌平民之苦。
长江沿岸诸人也常是雨季一来便走,雨季一过便会,若是不巧遇到长江上游涨水,河道抬升淹没左右良田,若是没了命那只能自认倒霉。
然而这一次,雨季将至,两岸百姓不但没有离开,反倒聚集在长江边上疏通河道、修建堤坝,还有不少离长江较远的百姓慕名而来。
在这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年代,对普通人来说谈未来实在太过遥远,让这些人慕名前来的自然不会是什么百年大计之类的高升东西,而是粮食:有大善人自出钱修堤,出工一天,有三顿稀粥,或领粮半升或领钱五十文。
乱世之中,苛捐杂税。一家人辛苦劳作一年所得或许全部抵税尚且不够,日日可见易子而食,若有可能,谁人愿骨肉分离。
听闻这个消息,为生计痛苦的人纷纷前来,一个多月的时间,便疏通了河道,修复了堤坝。
此时修好了堤坝,众人看向发动修堤的人,又想问其可还要去别处,又怕惹怒了对方。
毕竟听最先修堤的人说:“这位谢善人小时候家里为了躲避战乱,去了西域。长大之后思念故土,这才回来,因此刚回来的时候,衣着打扮与中原风俗有些差异 。”
风俗不一样啊,大家都怕踩到了不该踩的地方。
一名男子瞅了瞅背对着众人,蹲在那尸体旁边的谢知非,低声问道:“可是我见这谢善人穿着并无何不妥。”正经的汉服,就是衣摆前后长短不一!
之前说话那人枯黄的脸上露出了片刻的尴尬:“谢善人刚找我们修堤的时候,我们见他裸胸露背观之不似好人……这……你也知道,姑娘家见了不好……咳咳……大家便将谢善人赶了出去。”
说道这处,大约是想到了他们将谢知非赶出去那时候的景象,声音也低了些:“幸谢善人不计前嫌,还换了这一身衣服重新找我们,不瞒兄弟,每每想到这件事,实在是让我等羞愧。”
中原视四方为蛮夷,以往谢知非这般从西域来的,即便做了好事也会被人拿来说道。
然而谢知非本是中原人,虽然从小远离中原,但一点蛮夷之气也没有。行事举止,说话待人都让人如沐春风,好似世家出身的子弟一般:“也不知道谢善人在那里做什么,一直不动。”
众认也是好奇,因此领了这最后一次钱粮之后多数未曾离去,聚在那里。
只见在沿着长江沿岸,躺着十几具尸体,双目永阙,一身烛天套谢知非蹲在那里,一个挨着一个为其整理衣服。无论富贵贫贱,任何人在离开的时候,都应该让其衣容得体。既然这个世界布匹也金贵,那至少让这些人在离开的时候,衣容整洁。
瘦骨伶仃,不,手下的尸体不过是包裹了一层人皮。
谢知非为一民男子整理衣襟的时候,看到其胸前根根可数的肋骨,心中哀恸,一股说不出是郁郁还是愤怒的气,堵在胸膛难以释放。
谢知非有每日为这些人提供米粥,也从不拖欠他们的工钱,然而当一个人油灯枯竭的时候,这些都无作用。
世人常说,如果你肯努力,可以养活自己。
然而乱世如麻,即便不停歇的劳作,却连三餐也顾及不上,还是是有天灾**降临。谢知非手下这个,是最后一个在修堤的时候失死去的人,为其净脸束发之后,谢知非站起来,重新点开陆危楼写给他的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