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闪烁,聂行俨两眼还不及眨,女娃手中已多出一把匕首。
那孩子无丝毫迟疑,直直便将利刃送进达赤王的左胸内,后者遭刺,表情不见一丝痛苦,两眼弯如月牙,嘴还微微咧着。
怕刺得不够深似,女娃两手握紧利器,小身子整个压上,流泉般的墨发披荡而下,安静中扑腾着凶狠,直至刀刃完全没入血肉中。
她定住,仿佛有着无比耐心,静待对方呼出最后一口气息。
事发突然,奇论至极。
聂行俨倏地长身直立,甫踏出一步,那一幕乌丝骤然扬动,白到近乎澄透的小脸朝他这方抬起,神情凌厉。
聂行俨比出一个噤声的举动方要安抚,四仰八叉倒在毡毯上任人鱼肉的达赤王直到此际才恢复知觉似,壮硕身躯猛地抽颤。
他两眼惊骇突瞪,眼珠骨碌碌乱滚,待意会到胸口几被某物贯穿,喉中先是滚出格格怪音,最终才迸出惨叫。
女娃下手更快更狠,掌中利刃使劲一扭,似恨不得将心剜出。
下一瞬,她拔出银匕,大王胸前的血窟窿喷出一道泉,鲜血甫溅上她的脸,小身子已朝聂行俨这一方扑来。
眼前之事超乎预想,聂行俨思绪动得极快,只是未料小姑娘会对他出手。他俐落闪过,小姑娘一扑未能刺中,竟两眼如盲般在原地转圈,胡乱挥匕。并非像似眼盲,而是当真……瞧不见?
她瞧不见他!
以疾风之速跃到帐顶横梁上,待他伏踞妥当,外头一小队陀离甲兵已冲进。此刻他听声辨足音,也知帐外已被众人团团包围。
居高临下觑看,一口气挤进这么多人的王帐瞬间变得拥挤,几名陀离兵惊叫着奔向哀号的达赤王,五、六名大汉则被发疯般挥动银匕的小姑娘闹得一时间近不了身,陀离语夹带汉语的咒骂一声比一声响亮。
女娃是学过武艺的,腾挪间颇为灵敏,但此刻心智不稳,出招亦乱,全凭一股疯劲与几个大汉僵持,迟早是要败下。
王遭行刺,刺客正遭围捕,事一闹开,俘虏营那边应已乘机行动了。
按聂行俨内心所盘算,自己最好先按兵不动,等待时机再划破帐顶脱身,只是……那个替了他闹出大动静的人,完全是插翅难飞的死局。
衣不蔽体的小身板狼狈地扑跌在地,披头散发,肩背几近全裸。
她应是懂得陀离语,士兵们喊要活捉,她抬头冷笑,手中匕首直接往颈子割。一阵劲风俯冲而下!
女娃瞠眸惊喘,臂腕随即遭扣紧,用来周全自己的利刃骤然被夺。
“是友非敌,是你鹰族的朋友。莫惊。”
低而有力的男音灌进耳中,她浑身仍绷得死紧,但没有试图挣扎,因他贴近她耳畔所说的是属于她族中古老的言语,而已经好久、好久没谁能再用这种美丽的古语说与她听。
她张大双眸,一片灰白浑沌里只见一道道晃动的影。
什么也瞧不真,唯有泪水是真。
像好久、好久没掉泪,她眸底一下子烫得厉害,心也湿淋淋般浸润其中。
周遭更吵、更乱了,陀离兵叫骂与哀呼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她看不见,却知自己被一只铁臂挟抱,那人抢到一把厚柄大刀,正与陀离兵交手,她能听到刀器相交时所激出的厉响,还能辨出此人武艺不弱,臂力尤其惊人,与他硬碰硬的几人全在两、三招内被击退。
他带着她试图杀出一条血路。
“毁帐,用、用火,往……往上……走……”她吃力扯住意志,以为发出的声音够响,实则如刚出生的小猫儿那般喵呜哼叫,断断续续很是可怜。
聂行俨心中一突,擎刀的健臂挥得更快、更疾。
她所说的,正是他内心所谋。
抢到时机,他沉声一喝,大刀砍向帐央那根笔直高立的主心木柱,跟着出脚重踹,实心圆柱应声折断。
他拔起大刀,刀背顺势挥向那座巨大的黄铜火炉,火炉立时砸得粉碎,点点星火扬出一小片火海。
聂行俨再抢这极短时分,帐顶塌落时,挟着人往上方窜,接着挥刀划破厚实皮帐,他们顺利跃出,整幕大帐却已将一窝子陀离兵全给埋了。
“起火啦!帐子着火了!”、“大王——”、“大王在里面!快把帐子割开——救火!快啊!”、“别让刺客逃了!马!他们想抢马——”、“别逃!哇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