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苍凉的西北春来时天气变化快的话,那么身为中原的洛邑更让人难以琢磨。一大早天色就变得灰暗,显衬的大地也染上了几分哭丧的气息,雄壮宏伟的洛邑城城门还没有开,只有城墙还顽固地对着上苍在呐喊。至于有没有人会在意它会不会输赢,那只有问那些整日坚守在城墙上,混吃等死的门卒了。
从青壮到老迈,一直当兵拿饷的老卒黄达,一辈子都在追求一件事,那就是吃狗肉配劣酒。昨日傍晚几人有幸逮了条野狗,凑着不多或者说是将浑身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才买了二斤小烧,一顿胡天海地饕鬄,那叫一个过瘾,最终酒量还有待提高的他,罕见地没有早起开城门。
玩忽职守,这个词在军法中被写的颇为血淋淋,一帮大老粗只有在上官那里,才听到过这个文邹邹的词,管这叫什么斩立诀,按他们的话说就是碗疤子,换脑子。身为经历过战争的老卒,黄达非常清楚什么叫军法如山,他可是亲眼见过执行军法。等他睡到自然醒时,已经比平日里晚了足足一刻钟。这让以后还想用脑袋吃狗肉的他,足足打了几个寒战,出来一身的冷汗,着急忙慌地连棉衣都不顾系上的他,跌跌撞撞朝着城门跑去。
天气有些阴冷,还没有彻底放亮,黄达心上不住祈祷,祈祷没有哪个催命鬼会这么早进城,吃力地将横腰抬起,放置在一边,黄达将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才将禁闭的城门推开一丝缝隙。可下一刻,他看到的情景就让他绝望,城门外整齐地立着十几个光秃秃的人影,仔细看去不是那少林的僧人还能有谁。
除了为首低眉诵经的老僧外,其余僧人皆一身明光僧衣劲装,打着追云绑腿,背负戒刀。凶神恶煞的气息扑面而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如同今日的天气,阴沉的可怕。哪里还有出家人的慈悲,完全就是怒目的金刚,一言不合就拔刀降魔。
不等城门彻底打开,也不顾黄达在那里兢兢战战露出讨好的笑容,那十几人随着前行的老僧,自然排成两行不言不语,如同木偶一般整齐划一朝着城内行去。那明黄的僧衣,此刻却如同沁血的战衣,露出无声的杀意。至于那没有刀鞘的戒刀,更是闪着寒芒,带着一种让黄达心里发毛的杀气。
这些杀意腾腾的僧人进城做什么?这个念头猛然出现在了黄达的脑海,身为守城卒的黄达,本身就有盘问携带兵刃的江湖人的权利。可身为本地人的他,更加明白在洛邑这片地界,这些人才是土皇帝。直到现在为止,他的舌头还因惊惧而僵硬,更是不能吐出半个字,像是被人掐着脖子的鸭子,发出了无声的粗音,如同破风箱。至于盘问,还是让它见鬼去吧,他还想多吃几顿狗肉呢!
就在黄达松了一口气时,背后轰隆的马蹄声响起,让他差点儿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僵硬地扭过头时才发现,就在刚才他发呆的时候,一身着粗布麻子,壯同山熊一般的大汉,已带着同样装束的十多条彪悍汉子纵马走近,刻意放缓跃马的速度,打头的大汉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瞪了一眼惊呆张大了嘴巴的黄达,如同从洪荒中走出的巨兽一般,目光如同刀芒,刺的黄达一阵眼眸疼痛,忍不住闭眼流下了酸泪。
就在闭眼的一瞬间,黄达的眼珠捕捉到了一丝不同,那就是十多骑中夹杂着的一人,与其他人打扮不同的是,那名年青人脸庞显瘦,目光清冷而毫无感情,犹如地狱走来的刽子手,怀抱着长刀斜指苍天。如果那也是刀的话,黄达并没有小看那个黝黑长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