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英雄楼的,都是一些有身份、有地位,豪气冲云、胆气冲天的大英雄大豪杰,可出入侠客楼的,却都是一些下等人,挑屎的,拉粪的,抬轿的,杀猪的,保镖护院的……他们一个个精赤着上身,很是享受地抠着鼻孔,或者站在凳子上,或者干脆就坐在桌子上,大声地说着下流话,大口地吐着痰,大段地谈着女人,大碗地喝着茶。
热闹,低俗,下流,吵人。
置身其中,几乎能把一个正常人给折腾死。
此刻,江丰和他的朋友就身在侠客楼。
他们即使没有折磨死,也差不多只剩下半条命了。
侠客楼地方小人却多,大部分人只能像是不相识的拼坐在一张桌子上。
和他们拼桌而坐的是两个家伙一看就是贩夫走卒类型的,身上脏兮兮的,黑一块,污一块的,也不知道是抹在上面的鼻涕,还是沾在上面的大粪。
他们进来之后,旁若无人地坐在江丰的这张桌子上,跟伙计要了饭菜,便拿起放在桌子中间被火烤得黑糊糊的铁壶里倒了一大碗清茶,一仰脖,“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喝完了袖子一抹嘴,开始对着吹牛。
这两个人一个胖子一个瘦子。
胖子一拍瘦子的肩膀,道:“喂,老三,干嘛一大早就愁眉苦脸的,有人往你裤裆里放冰块了呀,哈哈哈哈……”
瘦子道:“哎呀别提了,真是倒霉,我昨天晚上刚从‘十丈软红阁’里挖完大粪推着车子出来,结果一拐弯,正好撞在一个黑衣人的身上,那小子看着挺凶但脾气挺怂,让我骂了一顿屁也不敢放一个。”
胖子道:“气都让你撒完了,你还生气个什么劲儿?”
瘦子道:“能不生气吗,被那个黑衣小子撞过之后,车子就坏了,洒了一地不说,还弄了自己一身屎,真是气死人了。”
话刚说完,江丰就觉得整个胃被人抠了一下,不停地翻腾。
而明辉、孟浪和宁守信的模样也跟她差不多。
但碍于江湖义气大家都是江湖儿女的面子上,又不好意思将他们赶走,只好假装耳聋不闻不问。
但这两个人像是故意跟他们过不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嚣张了。
胖子道:“这有什么呀,说出来我比你更倒霉呢,昨天晚上去窑子里找姐儿,早上起来一看,妈呀,吓了一跳,躺在我身边的居然是个胖娘们儿,简直比母猪她二姨还要肥,到现在还恶心呢。”
瘦子道:“你不是整天都说天下女人吹了灯都一样吗?”
胖子道:“话是这样说,可真是情况却不同,就好比我们现在吃的饭挺香,但你仔细一想这些饭是用浇过大粪的大米和青菜做出来的,就没胃口了。”
江丰拿起馒头本来想以吃来转移注意力呢,结果听到这话立刻又将馒头扔到盘子里,躲到桌子底下干呕。
胖子说到尽兴处,伸手使劲抠了鼻孔,随手从盘子里抄起一个馒头。
宁守信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胖子已经塞到了嘴里了。
瘦子道:“怎么?你昨晚也去了焚香听雨楼找姐儿呀?”
胖子道:“我一个月才几个铜板呀,哪里去得起焚香听雨楼那种地方呀。”
瘦子突然看了看他,道:“咱们的饭菜还没上来,你哪里来的馒头。”
然后,两个人一起看着桌子上的那盘馒头,又一起看着江丰。
胖子知道自己拿错了东西,便又把那馒头重新放回到盘子里,不停地点头哈腰,一脸的歉意,道:“哎呀,不好意思呀,是我顺手拿错了,你们继续吃。”
——吃个屁呀。
刚刚被他抓过的那只馒头上,清晰地隐着五个黑手印,还沾着一粒类似于“黑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