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徒得知后,大为震惊,同时深深自责,如不是他一时私欲,成败如何尚未可知,说不定就给他做了皇帝,那姑娘做了皇后,都能享得幸福……现在却又如何?借刀杀人,机关算尽,太聪明,却可惜了春梦一场。如愿害死自己的敌人,也同时害死了最爱的姑娘。
那七煞至宝,不过是诱发人心无尽恶念,再促起争斗根源之物。他一怒之下,虽想挖个深坑,将丧心魄埋了,让它永远不得再见天日,但这连同图纸毕竟是那姑娘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倒也割舍不下。
最后那学徒出家为僧,常伴青灯古佛之畔,只愿能了断尘缘,洗刷他这一身的罪孽。可为时已晚,佳期已误,昔人已逝,更有何用?为了一时的年少轻狂,他就得背上一生的包袱,给这杯亲手酿成的苦酒折磨一辈子!只有那丧心魄陪着他,时刻提醒他做事前细想清楚,莫再犯错……”讲到最后,竟是老泪纵横。
程嘉璇也听得眼眶湿润,轻声道:“大师,这……这是你的故事么?那位姑娘,就是穆……穆……”
通禅摇了摇头,道:“不用问了,这或许是任何一个人,凡是心存恶念者,都有可能犯下此类过失,写下这种故事。这也是为了让你们明白,有些错误,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另有些错误,一旦犯了,一生也不会再得到机会弥补。年轻人年少气盛,总是一意孤行,认为唯有自己所坚持的路才是正确的,才是世间正道,听不进别人一句劝告,日后却是……悔之晚矣!”
江冽尘点了两下头,动作却显得极是随意,并不似真诚改过,果然紧接着说道:“故事很好。我中途可没打断过你一次。现在也要请大师恪守信约,给我丧心魄。”说完将一只手缓慢抬起,递到了他眼前。
通禅还沉浸在那心酸叙述中,难以自拔。听他又提此事,脸色微微一变,道:“你……你仍是执意要取七煞?难道刚才那小学徒的故事,就未能给你丝毫启发?”
江冽尘道:“要啊,为什么不要?我不是那个小学徒,他错就错在太看重情感,才会郁郁自责,为一个女人葬送了大好前途,可笑又是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本座在世上则无任何牵绊,一心逐权,等我彻底了结七情六欲,到时才是更加完美。”看着惊得近乎失语的通禅,微微一笑,道:“本座早已说过,一应高深佛法都没可能度化得了我,现在你就想以一个愚蠢的故事来度化我,不是太痴人说梦了么?”
通禅摇头苦笑,道:“老衲向来言而有信,今天却不得不做一做这个恶人了。尽管收效甚微,也还得劝你放弃争抢七煞至宝。”
江冽尘道:“没用的,没用的!本座此来是势在必得。这样吧,我也不想令你为难,咱们以武论个高低。若是我赢了,则是我动手强抢,你拦不住我,那也不算你违背誓言。本座既要做世间至尊,首先就得做天下第一高手,如果够格,就一定能打败你。如我输了,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再来争宝?你就当场把我杀了,大家干净。”
通禅深知要让他放弃丧心魄,还得让他从心底里做出决定才成,若是比武击败了他,使他再无借口,或许也是一个好机会。颔首道:“不知江教主要如何比法?”这是关乎武林运数的一战,不由不提前问清。江冽尘道:“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什么熄灭蜡烛之类的,本座不会,也没兴趣,只跟你比实实在在的功夫便了。”
通禅道:“双方可使兵刃?老衲这斗室简陋,可找不出什么,足以当残影剑一击。”这确是稍许使诈,要以言语封住他。然而若不如是,给他拿走了丧心魄,江湖中才会有更多无辜者丧命。两害相较取其轻,心想这一着“使诈”连佛祖也不会怪罪。
江冽尘果然受激中招,道:“晚辈敬重大师高节,再说这圣尊主功夫也该真正过得硬,与您切磋,绝不占兵刃上的便宜,咱们只比拳脚,不动刀枪。”通禅暗中窃喜,如今只剩最后一层顾虑,道:“好,拳脚底下见真章,这才是武学真义。那么这位女施主呢?她可会从旁相助?你们是以二打一,还是车轮战术?”
江冽尘不屑道:“你说她?她就是个……你不必将她当做人来看待。她要是敢插手搅局,我立刻就杀了她。”通禅道:“阿弥陀佛,杀人可使不得!这样吧,如果她动一动手,就算你输了,如何?”
江冽尘暗自寻思,原想故技重施,再如斗原翼时一般,以程嘉璇为饵,让通禅自吃败仗。但再深想,将来做了圣尊主,不服气的定然大有人在,都要来找他的麻烦,到时可不是人人再如原翼一般怜香惜玉,也不如通禅一般慈悲为怀,因此还是得论真正实力,应道:“一言为定。大师,您是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晚辈不自量力,向您邀战。能有机会得您指点,幸何如之。倘若晚辈侥幸胜了一招半式,那丧心魄……”
通禅道:“不必再说了。”在座下按了几按,墙角一架长柜“啪”的一声,弹出一个暗格,其上摆着一个金黄色的盒子。淡淡的道:“江施主要的丧心魄,就在这盒子中。你要是打败了老衲,便请自行去取。”
江冽尘善于自律,眼神只在盒上停留一瞬,立即回转,喜道:“甚好!大师果然是爽快人!那晚辈就先进招了,还请大师手下多多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