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前去萧家拜年的,没一个回来,就连苏克明,都宿在了萧家,只让苏管事回来告诉苏母一声。
纵是苏梁浅哄着,苏老夫人还是气的不轻,晚饭都没吃几口。
在苏梁浅面前,将萧燕苏倾楣狠狠的数落了一番,苏克明苏泽恺都没放过。
苏梁浅觉得,苏老夫人的点评,是极精准到位的,她表示很赞同,但也只是劝着宽慰,没跟着附和火上浇油。
苏克明和萧燕是第二天傍晚才从萧家回来的,意气风发的,想来在萧家和萧镇海,相商甚欢。
苏克明一回府,就被苏老夫人叫到了福寿园,苏老夫人将他狠狠训斥了一番,两人还吵了几句,苏克明走时,是绷着脸的,并不怎么高兴。
这消息传到苏梁浅这里,她自是能明白苏老夫人的满腔怒气,但却还是觉得操之过急冲动了,现在萧家得势,她就算是苏克明的母亲,也该避让风头,如此不给苏克明颜面,完全是中了萧燕苏倾楣的下怀。
不过在得知苏老夫人是为了维护她,同时让苏克明同意她和荆国公府多走动一事与苏克明吵嘴,苏梁浅又忍不住有几分动容。
苏府竟有了真心待她之人,这是她没想到的。
苏克明这人,记性向来不怎么好,等萧家倒霉或失势了,自然就会冷着萧燕,想着苏老夫人此时耳提面命的好了。
苏克明回来的同一天晚上,苏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前来琉浅苑。
“小姐,老夫人将您去荆国公府的礼都备好了,马车也已安排妥当,老爷和夫人也都回来了,家里的事情,他们会安排。”
苏梁浅明白她的意思,萧燕又重新掌家了。
“替我谢谢祖母,祖母她心情不甚好,我若不在,徐嬷嬷代我多开导开导祖母,儿孙自有儿孙福,让她放宽心。”
徐嬷嬷应下。
桂嬷嬷送徐嬷嬷离开,回到房间,看向苏梁浅,颇有些感慨道“苏老夫人现在对小姐倒是好,都有些像老夫人了,和刚开始回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桂嬷嬷口中的老夫人,指的是沈老夫人。
桂嬷嬷觉得感慨,就是想起苏梁浅刚回苏府的时候,苏梁浅明明没错,苏老夫人还借着由头罚苏梁浅,给她一个下马威的事。
不过才半个多月的时间,一个月都没到,这样的转变,简直是翻天覆地式的。
以前苏老夫人多刻薄现实的人啊,在桂嬷嬷看来,没比苏克明好多少。
何止是苏老夫人的态度,和苏梁浅刚回苏府的时候相比,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了。
半个多月前,她家小姐还是人人轻视的乡下土丫头,现在在苏家,又有谁敢对她指手画脚,就连夫人和最受宠的二小姐,也不敢奈她如何。
所有种种,清晰的仿佛就在昨日。
回来的这段时日,桂嬷嬷每日都很忙,倒是没去细想,刚刚送徐嬷嬷出院回屋,她这么一品味
变化最大的,其实是她家小姐,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的变化而变化。
因为这种变化,她家小姐,以惊人的速度,在苏府彻底站住了脚跟。
她感知着这种变化,同时也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但不管怎么变,那也是她的小姐,而且,她的这种变化,更适合在京城生活,同时也让人更加放心,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苏梁浅没接这话,桂嬷嬷看她那样子,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你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去外祖母家,她肯定很高兴。”
桂嬷嬷诶了声,“我与小姐一同前去,小姐和几个丫鬟在沈府多呆几日,我明天用了午饭就回来,这里没人照看,我不放心。”
“嬷嬷怎么宽心舒服怎么安排便好。”
苏梁浅倒是没有勉强,桂嬷嬷素来是爱操心的,府里又从不安定,她若是让她呆在荆国公府,她也不安心,还不如踏踏实实的守在琉浅苑。
“你们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去吧,你去通知茯苓。”
屋子里,苏梁浅的几个丫鬟,茯苓并不在。
桂嬷嬷最后一句话,是看着降香说的。
桂嬷嬷留下来,给苏梁浅收拾东西。
“外祖母那儿肯定给我备了新衣和首饰,她那里什么东西都有,随便捡几样,不用带太多。”
想到去荆国公府,苏梁浅还是有些小激动的,一大早就醒了。
影桐秋灵,降香茯苓也很高兴,尤其是降香。
苏府的规矩多,行动也不便,在荆国公府,她可以每日都出门闲逛。
桂嬷嬷让降香茯苓打头阵,安排她们提前出发,给沈老夫人送信去。
后面苏梁浅出门,在门口碰上了苏克明萧燕。
正月里,像苏家这样的,是每日都有客人登门的,但苏梁浅并不觉得他们站在这里是迎客,毕竟如果真的是那么重要的客人,苏克明昨日就不会那么晚回来,阵仗的话,也差了点。
“老爷,您看,小姐去外祖家,多高兴啊。”
苏梁浅看着站在一起的苏克明萧燕,听到萧燕说的这句话,她觉得她是故意在这里,堵自己的。
“父亲,夫人。”
苏梁浅上前,先是向两人请安,随后看向萧燕,“夫人和二妹妹去外家,难道不高兴吗二妹妹好像很喜欢舅舅家呢,都去两天了还没回来,我听说,以往家中若是无宴,她会在萧家待到元宵才回。”
苏梁浅就是就事论事反驳萧燕,毕竟,萧家现在得势,就算苏倾楣整个正月都呆在萧家,苏克明也不会有意见,毕竟,苏倾楣是他的女儿,苏倾楣得萧镇海的心,不就是说,他也是得恩宠加身的大舅哥的看重吗萧镇海又没堪大用的女儿,外面的人,自然也会给他苏克明几分薄面。
“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苏克明冷着脸,斥苏梁浅。
前几天还为了她训斥萧燕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苏克明这种随时跟着风向反复的嘴脸,实在让人讨厌,这种没有原则的态度,更让人轻视。
“沈家能和萧家比”
萧燕笑的得意,苏梁浅也勾着嘴角,“自是不能比的,现在的萧家,难及我当年外祖父家的万分之一。”
这回,换萧燕堵心了,她面色难看,毫不客气道“你也说是过去,现在呢,荆国公府就是人人鄙夷唾弃的mài guo贼,晦气的很,谁沾谁倒霉,你不听劝阻就算了,别影响了老爷的仕途”
“夫人,您也是有身份的人,这样的话,比市井的泼妇还不如”
桂嬷嬷是沈家的家生子,对她而言,沈家的名誉重于一切,她始终坚信沈家是冤枉的。
萧燕那mài guo贼三字,对她而言,简直不能忍。
萧燕听桂嬷嬷居然将市井的泼妇和她比,还说她不如她们,气的想打人,她身边的方嬷嬷倒是明白她的心意,上前就要对桂嬷嬷动手,被影桐拦住。
“成何体统,向你母亲道歉”
苏梁浅回,面无表情,“我母亲已经过世了”
萧燕手扶着额,倒在苏克明身上,铁青着脸,娇弱道“老爷,你听听,这不是在咒我吗”
苏梁浅在苏克明出声前道“时间不早了,女儿先走了,父亲若要训斥,等女儿回来,关起门说。这大门口,人来人往,若被瞧见,又不知会有怎样的流言传出去,对父亲您的名声不好。”
苏梁浅说完,朝着苏克明服了服身,提着裙摆出了门。
“真是扫兴,好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秋灵郁闷的直嘀咕。
桂嬷嬷心情更是低沉,有些无精打采的,显然被萧燕那mài guo贼三字,伤的不轻。
“为这样的人坏了心情,多不值,她既是故意的,我们更不能让她如愿,嬷嬷这个样子,等会外祖母看到可会担心的,我们上马车吧,嬷嬷高兴些。”
萧燕挑拨了苏克明几句,从里面追了出来,苏梁浅一行人已经上了马车。
萧燕看着马车后,那满满一车的东西,气的肝疼,“老爷,您看看,这是恨不得把我们整个府都搬到她外祖父家了。我听说,这都是老夫人准备的,老爷您现在,正是最需要银钱打点的时候,母亲她一点东西都没给您,也不知道大小姐给她灌了什么mi yào,居然让她给从来都不来往的荆国公府准备这么多的东西。”
堵心的萧燕,在看到苏克明,比她还难看的脸色后,心情稍稍舒坦了些。
苏克明目送苏梁浅的马车离开,很快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沈家就在季家附近。
他把正事给忘了。
他懊恼回头,瞪向萧燕,“不是说让她和季家多来往替我说好话的吗你怎么做的妇人短见,冲动”
苏克明扬手离开,萧燕追了上去。
让苏梁浅多和季家来往怎么可能
季无羡的妻子,荣宠比皇子妻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可不会白白便宜了苏梁浅。
她用这样的说辞,就是为了将苏克明骗来,给苏梁浅添堵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挑拨他和苏老夫人的关系,巩固她在苏家的地位。
苏梁浅的马车,刚在沈府大门前停下,都还没下去,守门得了交代的小厮,疾步上前,将原先摊开在地上的鞭炮点燃。
鞭炮声响,苏梁浅掀开帘子,跳下马车,看着近在咫尺的鞭炮在眼前bào zhà,发出砰砰的热闹又有人气的声响,激起一层矮矮的烟雾。
不远处,一群百姓凑了过来,议论纷纷。
按着北齐的规矩,正月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娘家为表重视,是会放鞭炮迎人的,但这些年,这样原因的鞭炮,荆国公府,却一次也没放过。
除了像逢年过节这样的重大节日,荆国公府几乎不放鞭炮,一方面是自那件事后,对荆国公府来说,再没值得的喜事,另外的话,也是荆国公府想要降低自己在北齐的存在感。
苏梁浅看着鞭炮结束后,一地红色的碎屑,笑了。
于她而言,这不单单是沈老夫人对她的欢迎,更是在向她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么多年,荆国公府众人,在北齐如隐形人般夹起尾巴的苟且生活,该结束了。
“小姐快些进来,老夫人还有夫人都在等着您呢,大小姐和明成少爷也来了,他们刚到。”
前来迎人的是苏老夫人的丫鬟英碧,她出了大门,走到苏梁浅面前,躬身迎她进去,然后和苏梁浅身后的桂嬷嬷打招呼。
“桂嬷嬷,你帮着一起,将马车后面的东西卸下来。”
英碧听了苏梁浅的话,向后看去,这才发现苏梁浅乘坐的马车后面,还跟了辆架着马的板车,满满一车的东西,脸上的笑容更甚。
“这都是苏老夫人准备的。”
桂嬷嬷笑着解释,心情也不错。
苏梁浅才入云霄院的院子,便听到从屋子里面传来的说笑声。
守在院门口的老嬷嬷看到苏梁浅,扬着兴奋的笑脸,朝沈老夫人的屋子走去,激动着大声道“小小姐回来了,梁浅小小姐回来了”
苏梁浅听着熟悉的称呼,加快了脚步,她幼时在荆国公府,府里的下人,便是如此称呼她的。
“外祖母,舅妈,表姐,明儿”
苏梁浅扬着笑进了屋,那张乖顺的脸,少有的活力,向屋子里的众人打招呼,“浅儿给外祖母,舅妈还有表姐拜年了。”
她朝着其他人服了服身,随后走到正中沈老夫人面前跪下,像前几日对苏老夫人那样,双手交叠伏地,放在中间,向沈老夫人叩了三个头。
在北齐,这样的礼,象征着无上的敬意。
苏梁浅向苏母叩行,是她作为孙女的规矩,而她对沈老夫人,则是敬爱还有无限的愧疚。
苏梁浅动作标准规范,更是有种说不出的虔诚,仿佛经人专门指导过的一般。
完后,她抬头,看向微红了眼眶的沈母,“浅儿祝外祖母身体康健,长寿万福,有生之年,得偿所愿。”
苏梁浅直视着沈老夫人的眼眸,比之前行礼还要虔诚诚恳,眼神坚定,仿若是付出一切代价,也要让沈老夫人如愿的承诺,将在场说笑着的人镇住。
沈老夫人的愿望是什么虽然她从未说过,但大家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