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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来自北极的故人

虽然很想在这厮脸上踹一脚,可看他饿成这样大家心里也不好过,路明非赶快把他扶进店里,在吧台边坐下。恺撒让服务生拿来毛巾给他擦脸,楚子航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各位师弟……”芬格尔就差两眼含泪了。

“你是被我们的事情连累了,”路明非说,“这件事很曲折,我一会儿慢慢解释给你听。”

“师弟啊……”芬格尔叹气。

“其实我们也不比你顺利……”路明非也叹气。

“你他妈的还废话什么啊?我说了几遍了?到底给不给我叫点东西吃啊!”芬格尔再也忍不住了,bào跳而起,雄狮般大吼,“你们想饿死我灭口么?”

整整四大碗豚骨拉面,其中三碗转眼就消失在芬格尔嘴里,连面汤都给扫荡干净了。

这是服务生让后厨重新开火做的,他不知道basaraking和右京已经吃过夜宵,就给两位红牌牛郎也准备了一份,至于小樱花,既然是红牌牛郎的好朋友,也得以享受宵夜的待遇。

四碗面端上桌来,芬格尔感动地说太贴心了太贴心了,知道我一碗不够吃,一下就给来了四碗,拜托您大虾天妇罗我也要四份,味噌汤双份即可。

服务生惊诧莫名,用眼神询问恺撒的意见。恺撒用眼神示意他照做,服务生深鞠一躬说前辈我明白了,如飞般地奔向后厨,这就是店里当红牛郎的待遇,恺撒有种自己还在学生会的感觉。

芬格尔从酒柜里摸了一瓶威士忌,就着烈酒猛吃拉面,连跟师弟们说话的工夫都没有。

“活过来啦!”他吞下嘴里的面汤,坐直了,抚摸胃部,露出婴儿般甜美的微笑。

“洗个澡?”恺撒建议。

芬格尔臭得像是埋在垃圾堆里发酵过,他们三个的香水味加在一起都压不过。

“让我缓缓,让我缓缓。”芬格尔扶着吧台缓缓地起身,“吃得有点急了,撑着了。”

“还剩一碗面,你还要了大虾天妇罗和味增汤。”楚子航说。

“那是下一顿,我缓一缓,上个厕所,就能给天妇罗和味增汤腾出空间来。”

他委实不是自夸,在吃货这一行,他是卡塞尔学院十年来首屈一指的大师。

“见到你们真好,我从未那么真诚地觉得你们是我的兄弟。”芬格尔的眼神谄媚,活像一条狗在被喂饱了肉骨头之后看主人,“你们三个看起来都很bàng,衣服也特别帅。”

除了路明非那身露背的性感西装,恺撒是紫色天鹅绒小西装,红色的背带勒着xiōng肌,没有搭配衬衫,真空上阵;楚子航也好不了多少,这间店里的制服没一件正常的。

“主席这身很有意大利的腔调,红色背带真性感,只有你这种有xiōng肌的人才能穿,那种挺拔的张力让我想到alexandermcqueen,只有你才能把mcqueen的设计衬得那么有力!会长这身也很亮眼,有东方淑女的感觉,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妩媚又庄重!”芬格尔啧啧赞叹,“至于路明非,你就是气质的化身!露背适合你,戛纳走红毯的明星们都时兴露背!”

“能说人话么?”路明非扶额。

“你们仨真是娘爆了……”

“回去以后不准谈起这件事!”三个人同时探身威压芬格尔,仿佛三只饿虎准备扑向小羊羔。

芬格尔收紧肩膀,小心翼翼地笑:“怎么会呢?我们狗仔是拿谁的钱办谁的事儿,我吃了你们的拉面就为你们保守秘密……不过我是真心的,恺撒我从没觉得你那么帅过,牛郎的格调太适合你了,我觉得你释放了自我找到了人生的第二春。”

凯撒开始思考,也许把这厮灭口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正事优先,”楚子航说,“现在在日·本境内我们总算有了第四个人,还能找到其他人么?”

“日·本分部已经背叛了。”恺撒向芬格尔解释,“我们现在全都处在断线状态,没法联系诺玛。”

“更糟糕的是日·本分部可能掌握了白王遗骨的秘密,而那具遗骨仍有复苏的可能,它正在日·本境内缓慢地孵化,而且已经有了自行活动的能力!”路明非补充,“我们忍辱负重就是在查这件事。”

“你们穿得那么好,有吃的,还有女人倒贴,算什么忍辱负重?”芬格尔不屑地哼哼,“你们说的我都知道,我早知道日·本分部不是什么好鸟!”

“你怎么知道的?”楚子航有些诧异。

日·本分部其实是个黑·道组织,这在卡塞尔学院内部是级别很高的机密,芬格尔的级别是f,按说没有权限接触到这些机密文件。

“你们以为我来日·本只是实习么?”芬格尔得意地一笑,“蛇岐八家一直相信自己是日·本的真实统治者,不甘心屈服在学院之下充当区区一个分部。他们之所以到现在才背叛学院,只是因为畏惧一个人。”

“校长?”恺撒明白了。

“对,在他们眼里学院里只是一群教·育家,除了校长。他们认为校长是个bào徒,用西·装和跑车武·装起来的bào·徒,如果日·本人不乖,校长就用折刀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如果他们反抗,校长就会改用火箭炮。”芬格尔说,“日·本人崇拜bào力,所以他们畏惧校长,但是并不讨厌他。”

脑补了一下昂热手持火箭筒的形象,三个人都点了点头。昂热就是这种人,衣冠楚楚彬彬有礼,看似伦敦绅士,可你总觉得他会从哪里摸出一架火箭筒来顶在你脑门上。

“但校长清楚只靠个人威严是没法长久地稳住日·本分部的,所以这些年一直派人以实习的名义渗透进日·本来。我就是渗透者之一,我的工作就是收集蛇岐八家的情报。”芬格尔一捋长发,“你当我只是来日·本看大腿的么?把我想得太简单了!”

“那你搜集到了什么情报?”恺撒问。

“各位家主的绯·闻和隐·私全都被我掌握了!所以你们别怕!如果蛇岐八家bī人太甚,我们就对媒体公布他们私下里的yín·贼嘴脸!”芬格尔霸气流露。

“我们需要的不是这种情报,我们需要的是蛇岐八家和猛鬼众之间的关系,以及藏骸之井之类的情报。”路明非有气无力地说。

“猛鬼众……藏骸之井什么的我还是刚听你们说起,怎么?那些情报很重要么?比那些大人物的桃色新闻更重要?”芬格尔大吃一惊。

“废话!我刚才有说白王对吧?跟白王这种级别的龙王比起来,谁还管他们私下里搞三搞四?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兄台?”路明非说。

“白白白……白王?”芬格尔结结巴巴地。

“是的!将要苏醒的那东西可能是秘·dang历史上遭遇的最棘手的敌人!”恺撒缓缓地说,“日·本人称它为……神!”

“这就棘手了,我一直以为校长派我来日·本是想把那些老东西搞到身败名裂……所以我的时间都花在安装针孔摄像头和窃听器上了,掌握了他们很多艳·照,既然现在没用了,要不拿出来大家欣赏一下?”芬格尔从口袋里摸出u盘来。

“你真不是蛇岐八家派来黑·我们的么?”路明非问。

“不,我显然是校长派来黑·你们的……”

“我去……现在不是斗槽的时候好么?”

“是你先跟我斗,我看你战意很浓,不配合一下怕不好。”

“好了好了,”楚子航中断了这种毫无营养的对话,“我们遇见芬格尔师兄不能说是完全的坏事……”

“你已经觉得差不多是坏事对不对?你分明已经说出来了!”芬格尔大声说。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楚予航很尴尬地换了一种方式,“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好事,芬格尔师兄带来了一些很重要的情报……”

“你是说艳·照?”芬格尔问。

楚子航被这个神经病搞得灰头土脸,只能不理他继续往下说:“至少我们知道校长对日·本的局面提前有了警觉,所以在日·本境内安chā了人手,这些人之间相互不通消息,但都在搜集蛇岐八家相关的情报,这说明我们还有机会找到其他帮手。”

“如果能想办法把我们在这里的消息放出去,又不被蛇岐八家觉察,那我们也许能吸引更多的同伴。”恺撒说。

“这个计划不错,我们就该呆在这里待援,”芬格尔俨然已经加入了这个小组,“你们找的这个藏身地不错,蛇岐八家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藏在他们眼皮底下,而且这个地方还很有传统。”

“什么传统?谁家的传统?”路明非一愣。

“日——本人的传统。明·治·维·新的时候,维新志士们都躲在妓·院里开会,借风·月场所掩盖行踪。你们不仅躲进妓·院,而且下·海从业,”芬格尔感慨,“那隐蔽性就更高了!”

“既然我们藏得那么隐蔽,师兄你怎么找过来的。”路明非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你们现在这么红,可不要把我排挤在外。你们觉得我怎么样?店长能喜欢我么?混你们这个圈子我也得有个艺名吧?‘heracles’怎么样?女人们会把我想象成浑身肌肉的壮男!”芬格尔搓着手,两眼闪亮,“她们听了我的名字就会兴奋起来。”

“我看你先兴奋起来了,”路明非说,“我是问你怎么找到我们的,听话听重点好么大叔!”

“我在网吧里跟妹子们聊天的时候……”

路明非心说你穷得连饭都吃不上,路边人家丢的汉堡你都捡,你还要去网吧把妹!

“有个不认识的id给我贴了你们三个穿制服特别帅的照片,他说他是你们的同事,”芬格尔说,“他给了我地址,我就按照地址找过来了。”

“那个id叫什么?”楚子航脸色骤变。

“风间琉璃什么的,娘里娘气的名字!”

“随便非议别人的艺名可不是绅士的做法啊。”服务生把托盘放在吧台上,把四份大虾天妇罗和两份味增汤放在芬格尔面前。

他从冰箱里取出冰过的玻璃杯,从芬格尔手中拿过威士忌酒瓶,优雅熟练地制作了一杯日·式的“水割”调酒,放在芬格尔面前:“烈酒伤胃,加点清水调和一下会让你舒服一些。”

他在恺撒旁边坐下,手中把玩着调酒用的银匙。

路明非惊得差点蹦起来。吧台位于舞池附近,只有几盏翠绿色的led灯照明,服务生坐在幽暗中,眉目如画,清秀的眉宇被灯光映成墨绿色,俨然就是那位领袖日·本黑·道的超级混血种源稚生。

恺撒一把按在他肩膀上,把他缓缓地按回座椅上:“没事儿,英气点的才是哥哥,娘炮的是弟弟。需要我为你介绍么?还是你自我介绍一下。”

“风间琉璃,真名源稚女,猛鬼众中的龙王,二号人物。源稚生是我的孪生哥哥。”服务生缓缓地说,“大家还是叫我风间琉璃吧,作为牛郎出现的时候我就叫风间琉璃。”

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冷却到了冰点,三个人都不说话,楚子航的手背上隐约可见青筋跳起,恺撒的虎口向着后腰的沙漠之鹰,调酒匙在风间琉璃指间化作一团变幻的银光。

猛鬼众、学院,还有风间琉璃本人的利益并不一致,即使风间琉璃说的是真话,他们之间仍然没有信任可言。既然是孪生兄弟,风间琉璃的血统应该不在源稚生之下,那柄银匙在他手中也是致命的武器。

银匙越转越快,恺撒和楚子航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就在银匙快得将要从风间琉璃指间飞射出来的时候,风间琉璃忽然翻转手腕,把银匙牢牢地抓在掌中,轻轻放在桌面上。

“我……我可以继续吃了么?”芬格尔战战兢兢地,

恺撒愣了几秒钟,随即气得想掀桌。同是团队,日·本那边的团队无论蛇岐八家还是猛鬼众,都高端大气上档次,lún到自己这边,好不容易来一个援军,还是头猪。

“当然咯,要酱油么?”风间琉璃微笑着把装酱油的瓷瓶放在芬格尔面前。

“那……蒜头酥有么?”芬格尔小心翼翼地提要求。

恺撒以手支额,沉默不语,楚子航默默地把装蒜头酥的玻璃罐子放在芬格尔面前。片刻之后某人大口吃面大碗喝汤的声音再度回荡在周围,果然酱油和蒜头酥是拉面的好朋友,有了这两样东西,芬格尔的胃口完全恢复了,西里呼噜吞咽食物的声音让人觉得那碗面真是鲜甜可口,路明非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个炸虾天妇罗在手,被恺撒一掌打掉。

“有点专业jīng神,注意听!”恺撒低声说。

“好的,让heracles先生继续吃,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风间琉璃笑了起来。

恺撒和楚子航对视一眼,两人手背上的青筋都略微消退,被吃货一搅合,冻结的气氛无声无息地融化了。

“牛郎界的王座来店里干服务生的活儿?来几天了?”恺撒盯着风间琉璃的眼睛。

“我在厨房帮工,这是第三天。我很会演戏的,只要简单地换换发型化化妆,我就可以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风间琉璃说,“鲸先生和其他人都没有认出我来。”

“监视我们?”

“不,为了便于跟你们联系。哥哥知道我回来了,他在找我,准备把我送回地狱去。我长着一张大家长的脸,在新宿区公然出入的话,会有帮会的人对我鞠躬吧?”风间琉璃笑,“那样可不好。”

“你能找到芬格尔,应该是猛鬼众早就觉察到校长派人渗透进日·本来了吧?”楚子航说。

“是的,但我们无法断定昂热校长到底派了多少人渗透到日·本来。”风间琉璃说,“我请芬格尔先生来店里,是想说明一件事。贵校校长也一直在准备对蛇岐八家动手,他意识到蛇岐八家内部有某种不稳定的因素。”

“橘政宗?”凯撒问。

“很快我们就会知道真相了,”风间琉璃看了一眼腕表,“三个小时前,王将有了动作,那条毒蛇要出洞了,我们联手的机会也来了。”

三小时前,源氏重工楼下的停车场。

执行局的jīng锐们封锁了每个出入口,橘政宗站在门前等待,白色的长眉上悬挂着水珠。

车队驶入停车场,为首的是源稚生的黑·色悍马,紧随在后的是清一色的黑·色奔驰,它们拱卫着黑·色的厢式货车。

橘政宗甩开给自己打伞的下属,踩着木屐狂奔到厢式货车边,源稚生抱着绘梨衣跳了下来,立刻有人把伞举在他的头顶。

“混账!该遮住谁看不明白么?”源稚生低吼。

雨伞立刻从源稚生头顶移开,重叠起来把绘梨衣遮得严严实实。这女孩蜷缩在源稚生怀里睡着了,恬静得像个小公主。

“在松山站找到她的?”橘政宗急切地试她的脉搏。

“是,”源稚生点头,“电话是路明非打的,那是他的声音。”

路明非打出电话后的十五分钟,位于四国境内的松山火车站就被包围了。源稚生一边遥控当地的帮会包围松山站,一边带领车队亲自赶往那里。

学院的人居然会轻易交还绘梨衣,这听起来完全不合常理,但源稚生毫不怀疑,电话里路明非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语气,好像在说“现在好啦我把你妹妹交还给你了”,这是所谓“男人的托付”。

途径梅津寺町的最后一班列车进站,源稚生飞身跃过检票口,车门齐齐打开,抱着巨大玩具熊的女孩踏上月台,隔着大雨和源稚生对视。她深紫色的裙摆在狂风中飘曳。

源稚生有瞬间的恍惚,他忽然意识到原来绘梨衣已经长大了,那么亭亭玉立,她已经可以离开自己,跟别人去外面的世界玩了,再也不用呆在他的保护之下。此刻她从外面的世界归来,带着一身雨水和疲惫,但眼神清澈明亮。那场旅行想必是很美好的,无论多疲惫多忧伤,但她一点都不后悔,她不准备跟源稚生道歉,不准备说哥哥给你添麻烦啦。

沉默了许久之后,源稚生微微鞠躬说:“你回来啦。”

绘梨衣给他看早已写好的纸条,上面写着,“xxxxx。”【我回来了】

两个人都微笑,接着绘梨衣双腿一软,倒在月台上。她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比路明非想的还要糟糕,她能坚持到现在,只是靠着那个“要跟sakura去很远的地方旅行”的心愿。

橘政宗摸索绘梨衣的全身,摸到脚腕的时候脸色微变,脚腕处布满了细小的鳞片。龙化现象已经很明显了,龙血一边将她的身体侵蚀得千疮百孔一边刺激她的身体机能,她的体温高得不可思议。

“必须给她洗血,局部做血清注射,”橘政宗说,“再晚24小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通知医疗组准备!”他转身下令。

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居然是个陌生号码的来电。这让橘政宗愣了一下,他的手机号码是绝对保密的,从来没有陌生人给他打电话。

他犹豫着不想接这个古怪的来电,但手机响个不停,对方似乎执意要跟他通话,等多久都不在乎。

橘政宗按下接听键,把手机贴在耳边,并不说话。

沙沙的雨声中响起低沉的男声:“亲爱的邦达列夫少校,你好,这是来自北极圈内,二十一年前故人的电话。”那声音沧桑而悦耳,带着巨大的回声,就像一架古老的管风琴在呜咽,“说句话吧,让我再听听老朋友的声音,我们曾分享苏维埃的光荣,像同志那样举杯痛饮红牌伏特加,杯中沉浮着十万年历史的老冰。”

橘政宗的神情变了,这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老人忽然变得年轻起来,长眉挑起,眉间眼角再度流露出雄狐般的狡诈。

他再度变成了克格勃少校邦达列夫。

这种神情一闪而逝,橘政宗捂住话筒对源稚生说:“有点事情必须我亲自处理,你先让医疗组给绘梨衣洗血,我片刻就到。”

源稚生抱着绘梨衣冲向大门,他在门口停步回望,橘政宗站在漫天风雨中,远离任何人。他的腰挺得笔直,像是接到命令准备出征的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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