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质窗帘照进屋里,路明非睁开惺忪的睡眼,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他把头扭向一边,楚子航睡过的那张被单上平平整整,连点凹凸都没有,而夏弥那边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好像根本不曾摊开过。
“没义气。”路明非嘟哝。
一大早这两个人出去玩了么?连个招呼都不带打的。他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夏弥是不是对楚子航有点意思,说起来新生小美女和万人仰慕却终生光棍的狮心会会长还是很般配的,学术上还有共同语言,简而言之就是都不说人话。不过这也太快了一点儿吧?就算要出去玩带他一个也不多嘛,他路名非虽然是个灯泡,但是很有当灯泡的自觉,当过赵孟化和陈雯雯的灯泡,一直是枚不胡乱闪亮的好灯泡,温暖地照着旁边的情侣……
真安静,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想想如果你的人生前十八年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右手边是一扇窗,左手边是一扇门,脚朝向是衣柜,头顶贴着张《星际争霸》的旧海报。
你每天早晨醒来的目光会自然而然地从窗口游走到海报,然后是衣柜、门和旁边呼噜呼噜的园胖表弟,隔壁传来深深的快刀声锅铲声以及大嗓门的穿脑魔音……你这才意识到你是醒来了不是做梦,并且确认自己正一脸死相地躺在一张属于自己的床上,心里盘算着在婶婶冲进来掀被子前眯眼装睡一会儿……这东西就叫“存在感”。
但此刻路明非有种奇怪的错觉,不确信自己到底在哪里,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此刻还在做梦或者已经醒来了,也没法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一个奇怪的世界里醒了。
这里没有叔叔婶婶,也没有楚子航和夏弥,他是一个人出发的,走到芝加哥边的一个酒店住下,醒来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路明非以前读过一本书,说一位投资银行的经营总是在天上飞来飞去,每到一个城市就入住酒店,然后会间各种各样的人,处理各种各样的文件,有时候落地是深夜,飞走的时候也是深夜,甚至没有机会认真看一眼城市,从飞机眩窗看出去只有一片漆黑和数不清的航标灯。
知道某个下午终于在某个城市办完了事情得到了半天的空隙,决心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于是他难得轻松地漫步在暮色即将降临的光线里灰尘浮动。接着,他忽然惊悚起来,因为他想不起自己在哪里了。他抱着头慢慢地在街头蹲下,试图想清楚今天到底是那一天,他在那张繁忙日程表的哪个点上,这里是哪个城市,哪里是南边,他该去哪里。然而他的脑海里只有酒店的迎宾灯、机场的航标灯、一次次的握手、流水般的文件。他把自己弄丢了。
虽然一直都是个存在感稀薄的人,但是路明非从没觉得这么着落,躺在软软的床上像是悬浮在空中。
这次婶婶真的生气了吧?明年暑假还回国回叔叔家么?回去了更得挨婶婶的白眼吧?可是不回去又能去哪里?原来没了楚子航恺撒诺诺夏弥芬格尔他真的就是一个人,这就是所谓的“血之哀”?或者魔鬼版路鸣泽说的“孤独”?想到路鸣泽,他愣了一下,明白了。
→
“有人么?上早饭啦。”他拍拍巴掌。
门无声地开了,路鸣泽推着一辆银光闪闪的餐车进来。他比那辆餐车高不了多少。,但是一本正经地穿着白色厨师服,戴着法式的厨师高帽。
“刚起,怪烦(乏)的,朕要在床上用膳,推过来吧。”路明非摆足了架势,如同一个春睡晚起的法国贵妇那样倚在枕头上。
“鱼子酱配现烤全麦吐司,丹麦包配提子干,柠檬汁煎jīxiōng肉,慕尼黑烤白肠,”路鸣泽像个管家似的严谨殷勤,“饮料你需要咖啡、牛nǎi麦片还是奇异果汁?”
“想吃油条和豆腐脑……”
“好的。”路明非把银质的扣盖揭开,里面是一套中式的白瓷餐具,四根炸得很到位的油条,两碗滑嫩的豆腐脑,和几样小菜。至于他刚才说的那几样东西,一样也看不着。
“玩我呢?拿四根油条两碗豆腐脑来就冒充法国厨子?”路明非嘴里这么说,心里其实很高兴,很快就要回到卡塞尔学院,他就只有德国饭吃了,没完没了的烤肠酸菜和猪肘子。
“我们的客户服务是一流的,假设你想吃的是法式早餐,揭开来一定是法师早餐。”路鸣泽跳起来坐在床边,“只有两根油条和一碗豆腐脑,另一半是我的。”
路明非犹豫了一下,“别是在梦里吃饭吧?在现实里我其实是吃着癞蛤蟆喝着洗脚水?《西游记》里有写过,白骨jīng变成送饭村姑,饭都是癞蛤蟆和土块瓦片。”
“怎么会?你是客户,客户是最牛bī的。我们当魔鬼的总是善待客户,都是生意人呐。”路鸣泽端起豆腐脑吹了吹,自己喝了一口,“这样放心了吧?”
“放心个【和(鬼)谐】!你花样多,玩不过你,认了。”路明非忍不住油条的香味,抓起一根咬了一口。真是绝bàng的油条,让人嚼着嚼着就忘我地咬到舌头,就算在现实世界里是癞蛤蟆他都认了。
“有事儿说事儿,这次不是我召唤你的,不记账啊。”路明非嘟嘟哝哝的,一大勺豆腐脑下去,一丝辣气儿透上来,味道像极了叔叔家门口那家安徽早点摊做的。这样的豆腐脑使得让人为之继续在这孤独的世界上生活下去啊!
“当然的喽,我们当初订立契约的时候说好的嘛。”路鸣泽显得很大度,“今天会有点事儿发生,所以我来通知你一下,以免你出岔子。”
“有点儿事发生?”路明非皱皱眉,夹了一筷子雪里蕻(háng)
“一会儿有一场重要的活动,需要用到钱,但是我知道你是个穷狗,所以准备借你点钱。”
“不要!”路明非回绝得干净利落。
“不要?”路鸣泽有些吃惊。
“问你借钱?那不是我求你?求你就要拿命换?不干,我没什么要用钱的地方,要是有绑匪截我,我还不如召唤你把他们全都干趴下,也是¼条命。”
“是不收费的客户回馈。”
“那么好心?你?”路明非斜眼看着路鸣泽。
“我,”路鸣泽微笑,此刻这个小魔鬼脸上那种纯良的笑容就像晨曦绿叶,面对这淡淡的笑就算知道他一肚子坏水儿也没法恨他,“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始终跟你是一心的,因为你是我哥哥啊。”他伸手,拍了拍路明非的大臂。
“摸什么摸什么,辣椒油都曾我身上了!”路明非大声说。但是在路鸣泽的手触到她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绝不是因为碰过碰过豆腐脑的手自然带着热气儿,而是有实质般的温暖从路鸣泽的手心流入他的身体里。那种简单而自然地接触,好像在梦里有几千几万次,拍拍肩膀拍拍胳膊,说……哥哥。
其实返回头去想,这个叫人讨厌的大男孩一次也没有还过自己。每一次走投无路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恺撒诺诺楚子航都帮不上忙时,只有这个魔鬼版的路鸣泽始终守候在自己身边。只要你愿意跟他做交易,他就一定会帮你,就像整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承认,就像黑王&白王,做完所有交易,估计衰仔也完了)
“这次的临时言灵,‘showmethemoney’。在星际争霸里,输入这个作弊代码会为你增加一万的矿石和燃气,这个言灵也一样,会为你增加一万美元的财产,可以重复使用。”路鸣泽把手收了回去。
“我说我回馈客户那么频繁,你有没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召唤一下我啊?”他从床上跳了下去,无声无息地走向门边,在门边回过头来,“不过我猜很快就有了,危险离你不远,保持警惕,那部手机要始终带在身边,有事短信联系。哦,对了,前台有人给你留了字条,我顺路给你带上来了,就在餐车上。”
他在背后关上了门。
随着门锁扣合的“啪嗒”一声,路明非一个激灵,一切恢复了正常。
还是那件酒店那件客房,还是温暖的晨曦透过白纱窗帘,但是有些细节不一样了,路明非身边出现了楚子航躺过的凹陷,夏弥床上的被子乱糟糟的,根本没叠。
桌子上散落着刨下来的橙子皮,夏弥的白色棉睡衣搭在椅背上,上面黏着一张黄色速记贴,“明非师兄,我们有事先出去了,起来记得去二楼酒店吃自助早餐。”落款画了一个猫头,夏弥的签名居然是个猫头。
只是细微的变化,那种仿佛漂浮在云端的、对世界觉得生疏的感觉消失了,那些乱糟糟的东西和存在感回来了。
餐车还在,碗里还有没吃完的豆腐脑,细腻白嫩,撒着鲜香的麻辣油、榨菜细丝儿、海虾仁、芝麻和香醋,餐盘里半根油条热气儿还没散,果然这次路鸣泽没有整他。
忽然觉得很想哭,不知道为什么……还想打喷嚏……
路明非猛得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如果这泪水是因为悲伤,他的悲伤一定像大海一样广阔,但不是,是因为油条上抹的一层黄色酱汁。
黄芥末酱。
“你【和(妹)谐】啊!有吃油条配芥末酱的么?路鸣泽你够狠!”路明非一边抹着止不住的眼泪,一边幻觉听见那个小魔鬼出门之后得意的大笑。
“我再相信他我就是他生的!”路明非擦着嘴从洗手间里出来,心里发誓。(这个发誓的保质期肯定很短)路鸣泽抹芥末酱就像抹花生酱似的,厚厚一层,足足漱了十七八遍嘴里才好受点。
“既然早饭是耍我的……那加钱的言灵也靠不住吧?”路明非琢磨。况且这言灵要怎么用?对着空气大喊,“showmethemoney”,然后就有送快递的大叔送一个装钱的邮包给他?而且可以重复使用,要是他喊一百遍就是一百万美元,那还不得来一辆运钞车停在酒店门口?
一只淡黄色的信封放在餐车上,信封上用漂亮的花体写着,“ricardom.lu”。
=========================================================================
dearricardo:
这是一封任务邮件,请在收到这封邮件后立刻下楼,酒店门口有一辆黑色玛莎拉蒂轿车等你,伊利诺伊州车牌,车牌号‘cas001’,任务细节车里的人会告诉你。
你忠诚的,
诺玛
=========================================================================
信打印在一张hyast酒店的信纸上,如果不是落款处的盖章,路明非一定会猜到路鸣泽在耍他的。他们入住这家酒店才一晚,诺玛怎么会知道?就算有新的任务,诺玛也应该短信或者邮件通知他们才对,而不是让前台打印一封邮件送上来。但是信尾是紫色的世界树徽章,侧着看去,有鳞片一样的荧光。这种防伪徽章是卡塞尔学员专用,路明非上次看见它是在自己悲剧的成绩单上。
2|索斯比拍卖行
路明非一溜烟跑出酒店大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黑色玛莎拉蒂轿车,这东西价格不菲,虽然比不上恺撒那辆如今瘪了前脸的布加迪,不过也是和法拉利同店销售的名车。修长的机舱盖弧线凌厉,像是条跃出水面的鲨鱼,防窥视玻璃阻断了看向里面的视线。这绝对是件拉风的玩具,路明非又素来没什么cào守,立刻就为它的富贵折了腰,探头探脑往里看。他在猜车里的是谁,听说卡塞尔执行部的薪水相当丰厚,但是有钱到开着玛莎拉蒂执行任务,不知道是何等的风流人物。
黑色订制西装?锃明瓦亮的意大利皮鞋?抹了油能当镜子用的头发?说起来龙大概是很臭pì的一族,连混血后代们都那么爱得瑟,整个学院的男男女女十有八九端着贵族派头,连楚子航也开着panamera出门公干。
车门自动弹开,差点撞上路明非的脑袋。他一猫腰钻了进去。黑色订制西装,锃明瓦亮的意大利皮鞋,抹了油能当镜子用的头发,以及xiōng口那支鲜艳欲滴的红色玫瑰花。如果不是这家伙一头银色头发,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yinzei打扮,加上银发之后就不一样了,是……老yinzei!
“校……校长!”路明非结结巴巴。“你好啊明非,这次的任务,你和我合作。”昂热淡淡的微笑,举杯。
这老家伙显然很会享受生活,音响里是恢宏的男高音咏叹调,本该chā着一支可乐的chā槽里居然是支红酒,头顶的天窗敞开,袅袅的雪茄青烟飞腾而上。
“算是吧,不过我原本的计划就是要在这里逗留两天,参加一场拍卖会。”昂热随手递过一份印制jīng美的资料,“索斯比拍卖,世界上最优秀的拍卖行之一,是艺术品的重要流通地。”
路明非脑袋里一片混乱。拍卖?那是恺撒那种有钱人家大少爷玩的,跟他能扯上毛关系?学院的任务……难道是去打劫拍卖行?看起来有可能,从中国那次行动看来,卡塞尔学院执行部绝非什么善类聚集的地方,虽然顶着拯救世界的名义,但其实开这辆车没准就是为了跑得快点。不过真要是打劫拍卖行也该出动楚子航那种狠角色吧?让一个实际年龄已经超过百岁的老家伙带着一个新手去?
虽然这个老家伙无论言灵还是身手貌似都不在学院那些少壮派之下,可要是不巧飞来一颗流弹把校长给崩了……
他翻着那份资料,看起来中国如今真是发达了,这种跨国艺术拍卖会上都印有中文。清乾隆斗彩宝相花卉纹葵式三足盘……清乾隆洋彩锦上添花万寿如意葫芦瓶……宋青花釉里红浅浮雕“秦王破阵乐”高颈瓶……南阳独山玉毗卢遮那佛垂手大玉海……一个个名字都花团锦簇,下面标着耸人听闻的价格,看得他头大。
“不用看这些,这些不是我们感兴趣的。”昂热挥舞着雪茄,“这是索斯比的一场‘定向拍卖会’,所谓的定向拍卖会,是指某些法律规定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流通的物品的拍卖会,因此只邀请特定身份的人群。但是往往,这种拍卖会上出现的东西都是不合法的,来路不明,因此即使是大型跨国拍卖公司也不敢把它公之于众,所以他们只邀请信用好能保密的客户。索斯比有过这种教训,2003年他们试图拍卖来自中国陕西西汉窦皇后墓中的六件陶俑,那是被盗的文物。在拍卖开始前海关和使馆的人阻止了拍卖,这事情闹的很大,那之后一些特别的东西就只会出现在定向拍卖会上了。而最有趣的那些拍卖品,甚至不会上宣传资料,只有你到了会场,谜底才揭开。”
“那我们是真的要去拍卖?要拍那些没印出来的东西?”路明非松了一口气。
看昂热挥舞着雪茄这派头,他一直在想老家伙会不会从手套箱里掏出一把填满子弹的柯特尔手枪扔给他说,“今天这票生意就看我俩的了!”
“当然,”昂热一愣,“去拍卖会,自然是要拍东西。”
“那就好那就好,校长您继续。”路明非点头如捣蒜。
“定向拍卖会上,我们经常会找到一些冷门但有趣的藏品,比如我们曾经以不到40万美元的价格拍下一件年代不明的黄铜喷灯。你知道那东西么?”校长双手比划,“你在中学化学实验课上用过酒jīng灯吧,而如果你需要更高的温度更强的火焰,比如1000度,就得使用酒jīng喷灯,19世纪酒jīng喷灯就是化学实验室的标准配置了,所以尽管那件喷邓的造型jīng美工艺复杂,但是不属于艺术品,因此卖不出价格。”
“我见过,高中实验课上只有老师能用,跟一个小火焰喷射器一样”
“很对,那么想一想,”昂热凭空比了一个手势,仿佛抓起一盏酒jīng喷灯的底座把黄铜灯口对准路明非,“如果我们把喷灯衡过来使用……”“那……就是个喷火器了!”路明非想着喷灯那老式铳管似的喷口,忽然明白了。
“对!其实那根本不起一盏酒jīng喷灯,而是武器,19世纪的炼金技师的作品。
“通常他们把这类东西称作‘龙息’,燃料不是酒jīng,而是jīng炼后的含贡,含硝酸甘油。”
“硝酸甘油……那不是炸药么?”路明非还记得高中化学的皮毛。
“是的,炸药,它能喷出长达20米的锥形火焰,附带爆炸效果,同时释放巨量汞蒸汽,是对抗龙族的有力武器。”昂热点头,“如果送到很多艺术品收藏家那里,他们看都不会看它一眼,但是在我们手里,那是极有价值的文物,不,是珍宝。因此我们是拍卖会的vip客户,对于卡塞尔学院来说,拍卖会就是我们的‘淘宝’那个网站的宣传词怎么说的来着?‘淘你喜欢’。”
“那我们今天的任务是……”
“你要扮演一个新入行的买家,有几件东西,我们希望借助你的手拍下。”昂热递给他一个chā入式无线耳塞,“这并不难,按照我的知识做就可以,当时记住,在拍卖会上你我并不认识。“
“这任务我去不太适合吧……拍卖什么的我都不懂哎……”路明非挠头。
“知道你不动,但你是学院现在唯一的‘s’级,你必须学习很多事,学院会为你制造各种各样的学习机会。”
昂热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忽然沉默了几秒钟,“在我和守夜人还能维护这所学院的时候,你们要尽快尽快地学习……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路明非从那句话里听出了萧索。
“以我这样的年纪,你认为我还能活多久?”昂热耸耸肩,“我可是狮心会的最早一批成员,当然,如果你活过整个20世纪,对于死不死这种事,你也会和我一样不太在意。”
“那你……还抽烟抽得那么凶……”路明非磕磕巴巴地说。
他从没想过校长这样威风八面的人也会死,对于任何一个卡塞尔学院的学生来说,校长和守夜人的存在时这所学院存续的基石,一个活了一百三十年仍然能够挥舞折刀猛虎般跃起一刀chā爆龙王脑袋的老家伙,根本就是个老妖怪嘛!而老妖怪这种东西不该是千年不死的么?
听一个老妖怪跟你说起死亡这么严肃的命题,真是又搞笑又悲情。
“今年你就可以选择基因生物学这门课了,教授会告诉你龙族基因的好处是,我们中绝大多数人永远不会得肺癌。即使有一天我要死了,也是自然死亡……或者被龙王的言灵爆掉脑袋!”
老家伙潇洒地把雪茄烟头从天窗弹了出去,单手握住方向盘,猛地把油门踩到底。
这条危险地鲨鱼吼叫着冲了出去,也不管正在变色的红绿灯,直chā入车流中,后面的几辆车被bī得紧急刹车,横七竖八地把整个路口堵死了。
“嗨嗨嗨嗨!”路明非连安全带都没来得及系上,只能玩命地抓住赛车座椅,被汽车杂志推崇备至的“推背感”此刻简直是种折磨,仿佛一股巨力把他死死地按在座位上。这群卡塞尔学院的疯子!相比起来楚子航只是以60公里时速倒车而已,真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司机!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昂热享受地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继续加速,看起来这老家伙开快车是家常便饭啊!
红酒?喂喂不对吧?红酒是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的吧?时速已经到了120公里,而开车的老家伙手拿一支高脚玻璃杯?太刺激了吧?路明非脑袋嗡的一声。
“校长……酒后驾车,在中国……”路明非使劲咽了口口水,“是要吊销驾照的!”
“在美国也一样。”昂热耸耸肩,“但你觉得他们会为一个护照上显示年龄130岁的老家伙续驾照么?我学开车的时候还没有驾照这回事,那是1899年……嗯,对,1899年,而汽车是1885年才发明的新玩具,还没有马车跑得快,没有福特没有通用,什么交通规则?都没有!”
“校长你……无证驾驶了一百多年?”路明非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刚才错车的瞬间他以为一定撞上了,间隙只有那么一点,好像两个日本武士对刀,快到在空中对闪而过,“校长我还年轻还想好好地生活呀!”
“对啊,”昂热微笑,“我还是年轻人的时候开车也很谨慎。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么?我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
“喂喂,转换话题的时候拜托能否别继续加速啊?”
“我的意思是……作为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又喜欢开快车,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
“抽一支镇定一下。”昂热拐上了去往“卢普区”的快车道,把一只铝管封装的雪茄递给路明非。
“不不用。”路明非脸色有点苍白,昂热驾车的方式让他这种神经粗大的家伙也开始晕车了。
“学习,你现在要去拍卖会,身份是一个资产丰厚但是新入行的艺术品爱好者,你需要有点爱好来体现你的身份,抽五十美元一根的古巴雪茄暗示了你的品味。”
“这是什么bào发户的品味?”路明非接过来,希望那只是根烤肠,至少他知道该怎么对付。
“确实是bào发户的品味,但是一个新入行的艺术品爱好者,是bào发户就对了。”
“所以你才选了我而不是楚子航或者凯撒吧?他俩那就是少爷啊,扮bào发户只有我拿手是么?”路明非回过味儿来了。
“这也是考虑你的原因之一,因为你朴实刚健。”
“说起来学院怎么知道我们在那间酒店?”
“hyatt酒店是学院参股的一项产业,你们入住的时候诺玛就收到了信息。楚子航提交的任务报告上说,你在中国的表现出色,提供有力的支持。我想你也能完全胜任这项任务。现在铁路罢工,从学院本部调人过来不太方便。”
别逗了,如果师兄腰间chā着块碎玻璃砍杀着冲上润德大厦顶层时,陪曾经暗恋过的妞在aspasia包场吃饭也叫表现出色,路明非不介意多出色几回。楚子航写报告的扯淡jīng神简直跟他如出一辙啊!
“具体说说任务吧。”路明非只好豁出去了,校长亲自出手,龙潭虎xué也得闯,何况只是让他去花钱。
“参加定向拍卖会需要凭入场券,”昂热递过一个信封,“里面是你的请束,那好别丢了。新来的人要有老客户的介绍,同时在指定账户上有200万美金并且冻结,这些对于糯米来说都不难,她在苏黎世一家银行为你开了户头,存入200万美金。”
“喔!200万!”路明非想自己此刻如果照镜子,瞪大的眼睛了滚动放入都是美元符号“$”。
“这是任务经费,拍卖后又会从你户头划走。”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今朝拥有。”这种话完全不过脑子就从路明非嘴里滚了出来。他又不傻,学院制度其实很严格,奖学金还要考试不挂科才发,断然不可能因为一任务白送他200万美金。但是有个200万美金的户头还是蛮新鲜的,光是数零都得几秒钟。
“少跟其他人交谈,拍卖行上不用特别了解,那是个比拼金钱和鉴赏力的场合,不是交朋友的地方。你是一个来自中国的有钱客户,按照你的年纪,你是个富二代,家里从事的生意是建筑修,你热爱艺术品,因为你迷恋一个艺术院的女生,为了讨好她你要在艺术品的收藏上做点样子出来。”
“这是什么渣男人物设定?完全没法要啊!”路明非抗议。
“渣是渣了点,但是很适合你我的意思是,适合这个任务。”
“这话真伤人,要不是我的下限早就被击穿多次,一定会很难过。”路明非只能靠着厚脸皮硬扛了,“校长你一看就是有品位的人,有愿意出钱,你直接去拍下来不就好了,我去又怎样呢?”
“拍卖其实是一个心理游戏,对于市场流通比较多的藏品,最终成交价往往是起拍价加上一个溢价,但溢价总有限,不会很大。然而对于市场面很少出现的东西,心里就会变得特别重要,因为无从估计它的价值。艺术品的价格,在于有多少人愿意买它,购价的人多,价格会水涨船高,如果竞购的人有很好的信用和品味,跟进的人会更多。而你可以说我是个游民的收藏家,我代表学院参加过几百场拍卖会,是所有拍卖行的金牌客户。”
“所以如果你举牌,就说明这东西值钱?”路明非满脸“我懂了”的神情。
“不愧是“s”级。所以我只是去拍几件小东西,对于真正的目标,我不会举牌,我希望那东西是个无人问津的冷门,这样最终成交价就能降下来。全场的人都想那个bào发户居然不钱花在这种没用的东西上,在心里嘲笑他,你却消无声息地得手了。”
“明白!”路明非点头,“对了校长,你知道楚子航去哪了?还有我们昨天遇到了一个新生叫夏弥的,我们昨晚住一个房间,醒来他们都不在了。”
“诺玛安排了一项特别任务给楚子航,他现在长带着夏弥在芝加哥城里游览,顺便给她做入学的辅导工作,通常这个工作是交给教授的,不过既然有七天时间,就要好好利用,对于狮心会会长而言,新生入学辅导轻而易举。”昂热想了想,“好像失去六旗过山车游乐园”
“不会吧?我也没有去过六旗游乐园我也很想带漂亮学妹去走过山车”
路明非没刹住,内心真实想法脱口而出。在昂热面前好像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一个人活了一包多年的老家伙,有什么心眼儿能瞒过他?而且卡塞尔学院上下真正看中他的教授好像就是古德里安教授和校长,而古德里安教授看重他又是因为校长把他评定为“s”级,至于为什么现在那么看得起他?天晓得鬼知道!宗旨现在对他不错,跟校长混有肉吃。
“我是校长,”昂热遗憾地叹了口气,“握笔漂亮学妹重要学生们为了和我喝一次下午茶都会坚决推掉约会”
“一把年纪了你还跟女生争什么风嘛”路明非嘀咕,翻着白眼望天,天空澄澈如洗,一只从密歇根湖上误入人类城市的白翼胡鸥在高楼大厦间掠过。
玛莎拉蒂在路旁变减速停下,昂热拍了拍手,“准备好了吗?任务从这一刻开始,你是路明非来自中国的艺术品爱好者”
“我知道,我是bào发户,土狗,因为喜欢了艺术系的女生而热爱艺术老子好不容易来这么牛bī的拍卖会,一定要搜罗点好东西摆在我的水景豪宅了!”路明非对自己的身份一倒背如流,他幻想自己是个演员,正努力进入角色。
“很好,你不能和我一起出现,所以一会儿有一辆林肯牌轿车来接你,你要换好衣服,全套的阿玛尼,中国土豹子富豪都热爱的品牌,挺起xiōng膛走路,你是还这里花掉200万美元的人,你要目空一切。别高坎所思比拍卖行那些衣冠楚楚的拍卖师,他们只是帮抽佣金的,只要有钱赚几万美元的东西他们也卖,有支付能力的客户是老大。司机不是我们的人,别跟他聊天,下命令就可以。”
“记得了。”
“你上学期挂掉了两门课”
“喂喂,校长不带这样的,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提起我的伤心事我怎么拽起来?”路明非夹着那支跟他的手很不成比例的churchill雪茄(作者注:雪茄中的最大号,长度7英寸,这和17.78厘米),勉强燃起的气焰瞬间低落。
“我的意思是,作为校长我有权为你加分,如果这项任务完成的漂亮,我就算你过关,你只需要补两篇论文。”昂热伸出手来,“成交?”
“成交!”路明非立刻来了jīng神,一把攥住昂热的手。
昂热摸出一枚银色的喷射打火机喂路明非点燃那只雪茄,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抽着你的cohiba雪茄,穿着你的阿玛尼西装,去财富场上作战吧,我们的中国年轻富豪!”
|3|混血种社会
现在一辆加长的林肯轿车平稳地行进在宽阔的北密歇根大道上,两侧是帝国主义风格的巨型建筑,那些石刻或者金属的铭牌记录着这些建筑在美国历史上的重要地位,芝加哥期货交易所、约翰汉考克中心、at&t企业中心、怡安中心……而不远处,美国第一高楼西尔斯大厦仿佛一支刺向天空的宽厚重剑。
几十年前,一个生在乡下的美国小伙子站在芝加哥大街上,看着满街西装笔挺头油闪亮和上披皮草下露小腿的摩登女郎,也会在心里说,哦耶!饿可算是到大城市咧!而此刻这辆车的司机听到的不是赞叹,而是后座上剧烈的咳嗽声,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尽管如此,这位来自中国的年轻富豪仍旧没有扔掉那支超大号的雪茄,只是把车窗打开,把脑袋探出去狗一样吐着舌头呼吸新鲜空气。
路明非快受不了这该死的烟味了,他弄不懂为什么有人会喜欢抽这东西,简直就是化学武器。但他不敢丢,他要确保自己看起来是个地道的有钱土豹子,这场成败关系到他能否免考,而雪茄是个很好的点缀,此外夹着雪茄他的右手就可以不哆嗦,而左手他可以揣在裤兜里。
“快到了么?”他尽量以平稳的声音发问。“您的目的地是市政歌剧院,还有不到五分钟。”司机彬彬有礼地回答。(恨一种无止尽的和谐)
“很好。”他干脆把夹着雪茄的手伸到窗外去,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请柬,请柬上的名字是“ricardom.lu”。
看起来学院连帮他起个假名都懒得,好在他本来就是个无名小卒,名字说改就改,不像梁山好汉杨志那种英雄人物有派,走到哪里都会高喊说“洒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面兽杨志的便是!”车拐上了一条小路。
是一条单行道,两辆车并行都不可能,两侧是摩天大厦高耸的灰墙,天长日久石灰岩表面已经剥落,透着破落贵族的萧索。“这是去哪里?”路明非没来由地有些不安。“市政歌剧院的后门,地址上这么说的。”车再次拐弯,阳光全被高楼大厦遮挡了,细长的街道上透着一丝凉气,绿色的铁路牌上写着“宾夕法尼亚路”。
浮现在路明非眼前的是一栋巨大的方形建筑,足有二十米高,被铁丝网围了起来,刷成土黄色的墙壁上没有任何窗户,只有高处一排大型排风扇在缓缓转动。“这是歌剧院?”路明非很疑惑,那栋建筑更像一个废弃的工厂。“是后门,歌剧院只有前门装修过,后门一直都是这样,很浅人会走这里,大概来这里上班的人会走这条路。”司机解释说。
稍等!他猛的惊醒过来,在这个阳光照不到的后街上……真的弥漫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氛。各式各样的高档轿车依次停在门口,红色的尾灯依次闪烁,厚重的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身穿黑色燕尾服或者小夜礼服的男人,一水儿白色的刺绣衬衣,大都会范儿的分头上抹着厚重的头油,光可鉴人。
而随后从车里探出的手戴着白色的丝绒长手套,银色的腕表戴在手套外,男人握住那只手,轻盈地拉出裹着貂皮蒙着面纱的摩登女郎,细长的鞋跟踩在地面上,小腿绷出优美的弧线,下水道口溢出白色的蒸汽,男男女女挽手走向歌剧院的身影就像是……1950年流金时代的芝加哥。时间好像在一瞬间倒流了60年。
前面出现了人群,车缓缓的停下,迎宾侍者上来拉开了车门。路明非定了定神,按照昂热的叮嘱,把一张一百美元的钞票扔向前座,“不用找了,也不用回来接我。”他跨出轿车,把请柬递到侍者手中。“lu先生,欢迎光临今天的拍卖会。”侍者弯腰,毕恭毕敬地行礼,“请跟我来。”路明非觉得这侍者服饰有点搞笑,白色的燕尾服,白手套,戴着银色的袖口,帽檐上织绣着金丝边,白夹克的口袋里还拉出一条金色的怀表链,复古而隆重,礼节繁复冗长。好像这不是一场举办于2010年的拍卖会,而是一场1950年芝加哥上流社会的社交聚会。稍等!他猛的惊醒过来,在这个阳光照不到的后街上……真的弥漫着一股古老而神秘的气氛。
“看到什么都不要流露出惊讶的表情,跟着他走几天了。”耳边响起昂热低沉的声音,吃惊之下路明非几乎忘记了耳朵里的无限耳塞。
侍者引着他走到门口,穿过光线昏暗的、漫长的通道,空间中香水气息若即若离地浮游,路明非所见的只是男人们坚厚的背影和女人们chiluo肩头的致致肤光,他被这豪奢而不真实的环境弄得有点晕头转向,在这里他根本就是个进城的乡下小子。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忽然出现在前方视野里,仿佛四面八方都有金色的光照来,他忽然就bào露在开阔的巨大空间中。
他踏入了歌剧院的正厅,浮华之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环绕四周的通天立柱就像是雅典卫城的巴特农神庙废墟,但被漆成华丽的暗红色,支撑起了穹庐状的天顶,一盏接一盏的巨型水晶吊灯把所有的yīn影都驱散,被灯光映为金色的穹顶和四壁上绘制着“诸神黄昏”的战争,绿色曼陀罗花纹的羊毛地毯,红色绒面座椅上以黄铜铭牌标记着座位号,舞台上悬挂猩红色大幕,似乎拉开幕布就会上演古希腊什么悲剧大师的作品。
忽然间他觉得眼睛不够用了,不知该看向哪里,在无边的人群里,他觉得自己弄丢了似的。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让他想拔脚就溜,但这毕竟是任务,还有两门免考的许诺……他茫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握着一册拍卖名册,四下寻找昂热没有找到,周围宾客们纷纷落座,彼此间似乎都认识,简单的寒暄。歌剧院并不大,但是座无虚席的坐了几百人。灯一盏接一盏的熄灭,最后只剩下中央那盏巨大的枝形吊灯还亮着,演出就要开始似的,白衣侍者在走道间经过敲响串铃,宾客们对谈的声音低落下去。
大幕抖动,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走了出来。“女士们先生们,索斯比定向拍卖会2010年夏季芝加哥文化之旅拍卖会将在五分钟后开始,我是这次拍卖师,请握好你们的号牌,不要错过你们心仪的东西,因为接下来我们将竞拍的东西,每一件都独一无二。”拍卖师顿了顿,“那么现在,天黑请闭眼。”搞什么?路明非愣了,玩杀人游戏么?还有什么天黑闭眼天亮睁眼的程序?他四下扫了一眼,才发现宾客们都配合的闭上了眼睛,微微低头。“天亮了,请睁眼!”
所有人都在同一刻睁眼,一瞬间仿佛歌剧院中重又灯火通明,但是照亮这里的不再是那些水晶吊灯,而是数败对金色瞳孔!路明非心脏几乎停调。“别乱动,也不用说什么,不要乱看。”昂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那是……那是黄金……”路明非喃喃,微型麦克风藏在他的下颌边。“是的,都是真正的黄金龙瞳,这不是化妆舞会。
他们bào露黄金瞳,是为了显露血统。参加这场拍卖会的都是混血种,和你我一样,这是场……”昂热顿了顿“群龙的盛宴!”路明非觉得腿肚子一阵哆嗦,几乎要转筋。他庆幸自己早早的坐下来了,pì股下有椅子的支撑,否则一定像根煮软的面条那样瘫下来pì滚niào流。放眼望去无处不是金色的瞳孔,就算熄灯都能数得清睫毛,高朋满座无一不是空类!在这个场子什么金卡白金卡黑卡都不是显身份的范儿,大家主打的招牌都是一对象征血统的黄金瞳。可他就算把吃nǎi的劲儿都使出来也憋不出一对黄金瞳……他现在两眼瞪的几乎突出眼眶,瞪出一对冲血的红眼来倒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群龙的盛宴?名字是拉风,一群龙在龙xué里聚会开party是吧?总得有个主菜吧?这些主儿是吃素的么?难道这道正菜……就是他自己?想到这里,心脏几乎停调。
“可以借过一下么?”旁边传来低沉冷峻的声音。路明非一扭头,倒抽一口冷气,旁边一双明灯似的金色瞳子,拥有那对金瞳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他迟到了。在路明非反应过来之前,双方的目光一下对上了,路明非心说惨了!早知道是这个阵仗就该带双金色美瞳来,在这片黄金瞳的海洋里,自己好比一个绿眼胡人坐在大唐盛世的长安酒会中,别人看不出你是个异类才怪!果然,看见路明非的那一瞬,对方愣住了,而后瞳光忽然间更加炙烈,仿佛有金色刀刃在眼底凝聚。
路明非浑身僵硬,这凌厉的眼神!按照动画的套路,怎么也该是发大招前才有的啊!“很低调啊。”对方愣了一下,啧啧赞叹,瞳孔里的金色略微黯淡下去,友好的伸出手来,“罗马里奥。唐森,叫我rome就好了。”低你妹的调啊!只是因为憋不出金眼睛好么大哥?路明非这么想着还是战站兢兢握了对方的手。“从有这类拍卖会开始,就有人为了炫耀自己的血统纯度而点燃黄金瞳,想在对视的时候给别人压力,”唐森在路明非身旁坐下,压低了声音,“最后人人都点燃黄金瞳,弄得好像化妆舞会。可是很难免俗,在这里大家看重的就是血统,就好像没有黄金瞳,血统都不会被承认了似的,”唐森嗤笑,“我觉得还是你这样好,自然,放松,来这里毕竟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花钱图个开心,点燃黄金瞳几个小时,结束后总是累得不行。”
“roma……你不怀疑我是个人类?”路明非试探着,心里说tmd老子就是个纯人类,但请你千万别怀疑。“怎么可能?”唐森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这里的审查很严格,以前没见过你,新入行?”
“恩恩,我家在中国搞教材的,因为我喜欢……”路明非赶紧翻出自己的人物设定。“建材行业在中国很赚钱啊!”堂森再次啧啧赞叹,“其实我们家族也一直做建筑这一行,但是北美的建筑业已经过了黄金时代,怎么都没法跟你们中国的地产商相比。”
“哪能啊您们帝国主义国家……”烂话再次不假思索地从路明非嘴里滚出。“可是听说你们中国连工人的工资都可以拖欠,我们怎么跟你们竞争?”唐森一摊手。
你妹!路明非心里骂,这拖欠民工工资的事儿佛传到密歇根湖边了,真tmd有辱国体!“别跟他说太多,你的人物设定不完整,多说会出错。”昂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说话,下面是校长亲自授课的时间。”
“作为新生,你一直认为卡塞尔学院是唯一的混血种聚居地吧?现在我纠正你的想法,它只是聚居地之一。你来自中国,恺撒来自意大利,楚子航来自中国,零来自俄国……混血种分布在世界的不同区域,龙族血统随着婚姻走向世界的每个角落。我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混血种,北选拔加入卡塞尔学院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其他的则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但是因为血统缘故,他们终究会互相吸引,组成一个隐藏在人类社会的子社会。你现在所看到的就是混血种社会,它有自己的一套社会准则。”昂热的声音淡漠悠远。“卡塞尔学院的前身起龙血密党,既然是党派,就会有宗旨,我们宗旨是杀灭一切纯血龙族,因为它们是人类的敌人。但并非每个混血种都想终结龙族,每个生命都有不同存在意义,更多混血种游离于这场战争之外。他们对龙族憎恶,但是也不认为自己站在人类这边。他们自命血统优于人类,介于人类和龙类之间。因为血统,他们衰老比正常人要慢,因此审美眼光也滞后,你看到的这些客人有的可能上世纪中就很活跃了,堂妹之间流行的还是浮华的老芝加哥风格。”
“他们中有些家族已经存续了上千年,积累的财富和隐藏的势力都很惊人,但因为立场不同,他们未必支持我们。总之,这就是混血种的社会,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想法,彼此之间越要沟通交流,拍卖会是他们的社交方式之一。记得传说中龙的最大癖好是什么么?”
“抢公主!”路明非脱口而出。
世界上的童话故事有多少是从恶龙抢走了公主开始的?数都数不清吧?国王必然传檄天下,谁搞定恶龙,谁就娶公主!龙抢公主就像童话世界里专门为骑士服务的彩票活动,否则骑士们就只有日复一日地穿着破烂的甲胄拄着长枪在乡间小路上发呆。
路明非觉得那抢公主的恶龙是个僧侣,想一个爬行类抢个人类公主去,又不好吃又不能娶,最后还注定被什么勇士一枪chā爆,何必呢?何苦呢?唯一的解释就是龙想给穷骑士们以希望和试炼,多大的慈悲心啊!
“那只是童话故事,传说中龙热爱收集贵金属和宝石,龙是财富的守护者,它们趴在黄金上睡觉。”昂热亲笑,“这是真的,龙族最大的成就是言灵和炼金,炼金是工艺学的极致,真正的龙族总是痴迷于工艺和鉴赏,譬如匈奴王阿提拉把自己封闭在金银铁三个棺材中下葬,棺材都jīng雕细琢,上面镶嵌各种宝石。混血种遗传了龙族的这种癖好,jīng美的工艺品是他们的最爱,全世界单位内的拍卖场都有混血种的身影,我们炒热了这个市场,并用它来赚钱。顶级的收藏家有一半都是混血种,当然这些人的名字你别想在收藏杂志上找到。”
“恩,还是群艺术家。”路明非略微镇定了点儿,已经在龙潭虎xué里了,“认命”两点字他还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