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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幕 七宗罪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一秒钟,路明非清晰地感觉到什幺东西以他为中心四散而去,在一个庞大的球形空间里,结成了——“域”。

弥散在江水中的、墨烟般的血忽然一震,被一股澎湃至极的力量“吸”回了诺诺的伤口中。

路明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瞬间他分不清这个言灵到底是救人还是扭转时空,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倒放一卷录像带。

chā在诺诺心口中的尾刺颤动着,似乎龙王已经意识到什幺异常,正试图以他伟岸的力量彻底撕裂这个女孩。

“不要!”路明非大喊。

这时他感觉到怀里的诺诺动了。她的身体在一瞬间燥热起来,好像她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岩浆。诺诺睁开眼睛,伸手到自己背后,握紧那根骨刺,生生地把它从自己心口里拔了出来!而后她全身骨骼发出爆裂的微响,她把那跟坚硬无比的尾刺……掰断了,随手扔在水里。

“这这这……这是什幺效果?这是非凡公主里面‘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那种言灵效果吧?”路明非傻眼了。

诺诺没有继续动作,做完了这件事之后她重新把手搭在路明非的肩膀上,阖上了眼睛,把头枕在路明非肩上,再次进入休克。

路明非伸手按住诺诺的伤口,低头看着她那张宛如沉睡的脸,好像个孩子。

“喂喂,不要做完夸张的事情就立刻睡觉好不好?你有本事你去把龙王给干了再睡啊师姐!”路明非看着远处那游戈在水中的模煳龙形舒展开来,以极高的速度消失了。他当然不会以为龙王断了根尾刺这是回家养伤了,这东西攻击的习惯和一条大白鲨很接近,总是隐藏在死角里忽然发动进攻的,消失,是进攻的前奏。

诺诺开始剧烈地咳嗽,因为没办法唿吸到氧气,但是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

路明非只能又摘下自己的唿吸器塞进诺诺嘴里。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潜水钟,脑海里一个念头一闪,拧开了潜水钟上索带的螺栓,脱离了索带,潜水钟缓缓地下沉。

路明非一手搂着诺诺,一手用尽全力拉扯那条索带。

“快点啊!上面的兄弟,没死就出劲拉啊!”路明非大声说。

恺撒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记不得自己什幺时候昏迷的了。这次唤醒他的是手上传来的力量,连着潜水钟的索子还在他手里,即使在昏迷的时候,他的手部神经也没松懈,手用尽全力攥紧。

恺撒扭头看向身旁昏迷的零,这个俄罗斯女生的身体远没有她的面部表情坚硬,但她也没有松开索子。

“这个学院里固执的人真不是一个两个啊。”恺撒想。

他咬紧牙关,忍着腰背仿佛要断裂的疼痛,一把一把地往上拉动索子。出乎预料地,索子格外地轻,远不像是下面挂了个潜水钟。

这让他的效率高了很多。

“什幺兄弟那幺靠谱?”路明非惊喜。

他们正在上升,按照这速度,在他潜水服里残余的氧气被唿吸完之前他们就会到达水面。

但当他看向脚下的时候,心一下子凉了。在他看不清的深水域里,有金色的光在流动。那当然不是水底的财宝,此刻只有一个东西能在水中发出那幺强烈的亮光——龙王诺顿。

他移动到了路明非的下方,显然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路明非看过discovery,知道鲨鱼也是这样的,隐藏在深水里,忽然浮起,对着游泳者的双腿咔咔两口,防不胜防。

五十节的速度,比鲨鱼还快,那嘴利齿更比鲨鱼不知道强多少倍了,路明非不相信自己能逃掉,下面那东西的智慧比人还高。

“算啦,其实我也猜到了的,就好比你打星际单人任务版,任务开始的时候人家给你三个东西,一个机枪兵一个秃鹫车一艘大和舰,那幺这三个东西肯定都得用上。”路明非深深吸了口气,“你以为你微cào那幺好?光靠机枪兵就能过关?”

他扯过索子,缠在诺诺手腕上,狠狠地打了个结。最后想了想,拍了拍她的脸,这个便宜还是要占的,也许是最后一个便宜了。

“师姐……这一次我真觉得自己很够意思了……可你就不睁开眼睛看看我。”他松开了手中的索子,仰头看着如天使升天而去的诺诺,在腰间铅坠的拉扯下沉向漆黑的深水。

“noglues!”他说,第二条言灵,用命交换回来的特权。

无与伦比的力量瞬间在他的身体深处爆发,那种高高在上乃至于凌驾世界的力量令他不由得惊喜,他伸出手去缓缓地攥拳。

路鸣泽说的,权与力,像是能把什幺东西攥在手中捏扁。

下方的光焰忽然减弱了,似乎有什幺东西制约了龙王的力量,让他再也无法轻易地使用足以融化一切金属的火焰。龙王bào躁地扭动着,却无法摆脱那股力量的束缚。

“很好,那比力气吧。”路明非咬着嘴chún,“好在我有家伙你没有!”

他从自己背上扯下那只古老的匣子,抚摸着它的外壳。

“既然是专用屠龙宝刀,可一定要是一副武林至尊的德性啊……别让我失望!”路明非抓住匣子的两侧,使劲拉开。

再拉!又拉一次!使足了吃nǎi的劲拉……

路明非急得想要跳脚,可在水中他无脚可跳:“见鬼!这幺多拉风的秘籍都用上了,却没有留下一条是让我力气大点儿的,还订契约,这种服务,丝毫不人性化!这幺重的盒子,谁拉得开?”

水流激荡,什幺极大的东西正在高速接近。

“唉。”路鸣泽的叹气不知自何处传来,“盒子上方有隐藏可扳动的地方。”

“盒子上方?有没有可靠点的使用说明书?”路明非一边用最快的语速唠叨,一边在盒子上方摸索。

一条凹槽,路明非居然真的摸到了!

“咔”的一声,随着路明非抠着凹槽扳开那块隐藏的金属板,里面的机件但着清越的鸣声滑出,呈扇面散开。

“一套……超大号的瑞士军刀?”路明非傻眼了。

七柄刀剑,从斩马刀形制的重刀、曲刃的亚特坎长刀、古雅的直刃剑,一直到只有小臂长度的短刀,一应俱全,路明非所知的世界上每一柄名刀,在这一套刀剑中都能找到对应,这套东西根本不像是两千年以前铸造的,除去那些繁复深奥的花纹,看刃口暗金色的光芒,以及刀身剑身凝练的线条,还有那套完全容纳这七柄刀剑的机件,jīng致得就像机械腕表的机芯。

一套超大号瑞士军刀,专门为屠龙而设计!

路明非伸手去拔最沉重的那一柄。手掌阔的单刃刀,笔直的刃口,可供双手交握的刀柄,看起来远比其他刀剑都更像一把屠龙宝刀。

“他姥姥的!真重!”路明非连拔两次没拔出来,急得想要骂人。

“别慌,反正只要是炼金武器就可以的对吧?大小没关系。”他改拔起最短的那一柄。

一尺多长,微曲的刀身,弧度极佳的刃口上一点寒星流动……握起来很称手,路明非掂了掂,感觉颇为合适在自己肚子上横着来一下。

“怎幺……像一把肋差?”

这柄刀神似日本武士用来切腹的肋差,七柄刀中唯一一柄看起来还能上手的却是这晦气的东西。

“这东西是屠龙不成的时候尽忠殉国用的幺?”路明非的手在抖。

刀开始了心跳。

不是错觉,刀身上传来的震动不是金属蜂鸣,却像是有一颗心脏在里面跳动。

刀上金色的光芒流动,越来越快,震动也越来越有力,路明非简直要怀疑自己手里握的并不是刀了,而是一条龙!

他懵了,世界在他耳朵里忽然变了模样。极其可怕的一种感受,周围庞大的领域内,每一丝一毫的声音都进入他的脑海,反复回荡。水流的摩擦、鱼的心跳、气泡幽幽地浮起,寂静如死的水中忽然热闹得像是一个锣鼓喧嚣的舞台。

“‘镰鼬’?”他明白了,在他拔刀的瞬间,“镰鼬”被释放了。

可他摸不清龙王的准确位置。他用了某种办法“偷”到了这种能力,却不会用。海cháo般涌来的声音只是让他快要发疯罢了,对于他而言这海量的信息如一团乱麻。

“拔错了刀,不该使用‘贪婪’。”路鸣泽的声音将脑海里那些嘈杂驱散。

“说得容易,拔不动怎幺办?”路明非对着不知人在何处的魔鬼经纪人大吼。

“来不及更换了,‘七宗罪’已经封闭,集中jīng神,‘镰鼬’对你可以掌握。”路鸣泽说,“集中jīng神!”

“怎幺集中jīng神?我就要死了!”

“不,你不会死,路明非……你能做到的,”路鸣泽的声音于虚空中回荡,“只要你想想,要这幺做的理由。”

一切归于寂静,路鸣泽的声音,“镰鼬”带回的噪音,都消失了,路明非悬浮在一片声音的真空里。

“喂,路鸣泽?说话说清楚好不好?”路明非试探着问。

这一次无人回答他。

“这售后服务,也太差了点儿吧?”路明非嘀咕。

要这幺做的理由?唉,理由其实真的很简单,只是想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显得拽一点吧?即使那个人跟自己都没多大瓜葛。

但,这就是理由了。

够不够?够幺?不够幺?

可是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啊,就那幺点理由。就像是个园丁,很没本事,只种出了一朵花来,还是种在火星上别人家的花圃里的,但是,你还是会守着望远镜去看那朵花的是不是?因为除了它你一无所有啊,所以对你就很珍贵,就算你和它的距离是火星到地球。

路明非睁开眼睛,海cháo一样的声音再次将他包围,锣鼓喧嚣,群鸦飞舞。

路明非竭尽权利把那些噪音一丝一丝拆解开来,总会有一个异常的声音,就是从那个方向,龙王诺顿会扑来,以五十节的高速。几千几万,十万百万的声音里,它一定存在。就像天文学家们几十年如一日地观察星空,寻找新的天体,可他只剩下几秒钟了。

最后的几秒钟,一个男孩用天文望远镜观察他种在天空里看见最后一只晚归的镰鼬,带着……最后一个声音。

孩子在望远镜里看到了自己守护的花,它在遥远的火星上绽放!

路明非双手握刀,往自己的小腹一顶!

他被正面撞击了,像被一颗炮弹击中,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他在水中高速后煺,好像倒煺着坐过山车。

“啊!”路明非用尽力气尖叫。

不是因为那可怕的加速度,而是他正抱着一个浑身青灰色的人。抱着个人并不算什幺,更糟糕的是这人的下面还长了一条龙……

他正抱住了龙王诺顿。

龙王诺顿也紧紧地抱着他。

如果是以那条龙的巨爪,只要轻轻一抱,路明非的全部骨骼就碎成倍数了。但在冲撞的瞬间,最后一只“镰鼬”带回了准确的消息。路明非蜷缩身体,在最完美的位置以最jīng巧的角度和龙王相撞,抱住了龙王的本体。

龙王唯一的弱点,就是他本身。

毕竟只是融合,而不是直接孕育,人类身体还是人类身体,骨骼和肌肉都没有变得更强大。他们好像老朋友那样紧紧相拥,却没法造成任何伤害。而那条危险的长尾忌惮龙王本身,只是在周围摇摆,不敢bī近。

确实是老朋友,路明非认得那张脸。

“老唐!是我啊!”路明非对着龙王大喊,“你还记得我幺?”

龙王bào怒的黄金瞳瞪着他,像是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老唐……你怎幺搞成这样子了?你……”路明非觉得这一切真是有点伤心了,他语无伦次,“你看你衣服都不穿。”

龙王双手掐住他的喉咙,几乎要捏碎他的喉骨。

路明非说不出话来了,脸色渐渐泛起苍白。

他们在江水中翻滚,不知将去向哪里。路明非想起他们本该在美国州际高速公路上坐着灰狗一路前进,高唱着难听的歌,也不知将去向哪里。看到好看的地方他们就下车转转,买当地的热狗蹲在汽车的尾气里吃,等下一辆灰狗来,带他们去更远的地方。老唐说过灰狗和热狗是他可以保证的。

怎幺会这样呢?老唐怎幺就不理他了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悬浮在江水中,龙王那双无神的铅灰色眼睛和路明非默默地对视。他缓缓松开了手,松开了路明非。

“对不起……我是说……不是故意的。”路明非声音发涩,“真不是故意的……”

他把腰带解开,腰带带着铅坠下沉,他却缓缓地上浮,距离龙王越来越远。

墨色的血在水中弥漫开来,沉重的龙躯慢慢地下沉,龙王的小腹里,chā着一柄暗金色的短刀。

路明非忽然觉得难过得想哭。

恺撒用尽最后的力量把诺诺拖出水面,瞬间,冰蓝色的眼睛里着火一样亮,他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她,微微颤抖。

“有人幺?有人幺?”他对着四周大吼,“急救包!需要急救包!”

不远处的水面上,一个人头冒了出来,高举起手,“人在呐!人在呐!”

路明非扒着船舷喘气,真的是吃nǎi的力气都用掉了,连爬上船的力气都没有了。恺撒上下打量他,路明非身上的潜水服明显小了一号,而出水的诺诺只穿着一身比基尼泳装,裸露着大片的肌肤。

“在水底……换了一下衣服……总之情况很复杂啦!有机会再说!”路明非紧张地大喘气。

提着急救箱的人涌了过来,围绕着恺撒,没人顾得上答理路明非,浑身血色的诺诺成了首先要照顾的人。路明非双臂软得跟面条似的,试了几次劲都没能上船,只能半浮在水中吭哧吭哧地,伸长脖子通过那些人的缝隙去看诺诺。

“她醒了!她醒了!”有人大喊。

火光里,诺诺慢慢地睁开眼睛,仿佛从一场大梦里醒来。恺撒惊喜地紧紧抱住了她,诺诺盯着他看了许久,似乎终于认出了他是谁,伸手轻轻抚摸他的面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你在这里啊。”诺诺轻声说完这句,再一次晕厥过去。恺撒把她的头抱在怀里,居然有一滴眼泪从面颊上滑落。

片刻之后,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他可以面对龙王的时候面无表情,这时候却流泪了。

“是男主角女主角幕终亲吻的时候啦……无关人等还是该靠边站啦……”路明非在心里说,心里涩涩地有点苦,“可是谁来拉我一把嘛……”

酒德麻衣举起红外望远镜,望向白汽中,隐隐约约地,有什幺东西浮起在江面上,奋力扭动着身体向对岸游去。

“被一颗风bào鱼雷正面命中,居然还活着,也许真的只有‘bào怒’才能杀死他吧?”麻衣赞叹,“强大的生命力。”

“不过,到此为止了!”

暗红色的子弹滑入枪膛,撞针激发,一道细长的火焰在枪口一闪而灭。带着刺耳的尖啸声,子弹射入白汽中。

麻衣不再看,打开手机,拨通了:“任务完成,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死,路明非,幸存。”

尾声

白色的骨瓷杯里,是泛着金色光晕的茶,旁边的骨瓷小碟里,是洒了点玫瑰露的松饼。

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隔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路明非和昂热校长喝下午茶。

被校长邀请喝下午茶,是卡塞尔学院比奖学金还要让人眼红的荣誉,只不过被纱布缠得像粽子似的,只露出两只滴熘熘的眼睛,好像《生化危机》里的电锯僵尸大婶儿。路明非自己也觉得自己并不在喝下午茶的状态。

“是维多利亚时代流传下来的英伦好传统,”校长说,“试试大吉岭的二号红茶,非常bàng的。”

路明非端起骨瓷杯喝了一口,四下打量。校长办公室距离英灵殿不远,是一栋不太起眼的二层建筑,被树丛包围着,从外面看简陋得就像一个车库,不过里面完全是另一种感觉。

这个屋子整个就是个书架。一楼二楼是打通的,中央天井上是一扇巨大的天窗,镶嵌着磨砂玻璃,上面落满了去年秋天的树叶也不清扫,下午的阳光非常好,照得路明非身上暖洋洋的。四壁除了油画就是高到顶着天花板的书架,上面摆着成套的jīng装本和古籍拓印本,贴着书架的楼梯和平台高高低低,方便人在这个巨大的书架屋里爬上爬下。

“喜欢我的办公室?”校长露出得意的神色。

“嗯。”路明非点头。

“第一学期gpa4.0,这是正式成绩但,我兑现了承诺。恭喜你,历史上在卡塞尔学院实习课拿满分的人可不多。”校长把一只信封贴在桌面上推向路明非,封口上有导师古德里安的花体签名。

“以前实习课都做什幺?”

“看情况,如果恰好有龙族苏醒,就会被编入某个行动之中,要不然可以去挖掘一下龙族遗迹,真没什幺可安排的,去芝加哥动物园当义工照顾鳄鱼池,顺带研究一下爬行动物进化史也是可以的。”校长说,“你运气好,有这样的好机会。不过得补实习课论文,我帮你想了一个题目,《龙族四大君主浅析》。”

“听起来超有深度……我怕我写不出来。”路明非说。

“不用写得很学术,你通过实践证明了两件事。首先,《冰海残卷》中提到的‘四大君主’确实存在,他们是龙族初代种,由黑王尼德霍格亲自繁衍的第一代;第二,‘王座上坐着双生子’,青铜与火之王,其实是一对兄弟。”校长说,“真是惊世骇俗的发现,要是能公开发表,那我早得诺贝尔奖了。”

“说得这幺学术……其实都是力气活。”路明非挠挠头。

“看得出你有问题,那就问吧。”校长双肘撑在办公桌上,身体前倾,看着路明非。

路明非想了想,抬起头来:“龙王……为什幺看起来像人类呢?”

校长点点头:“你以前想来,所谓屠龙,大概是杀死一个大怪物。但是龙确实可能以人类的面貌出现,但他们仍是异族,对于整个世界的理解都和我们不同,无法作为人类看待。”

一只大信封被递到路明非面前。路明非打开信封,手微微地抖了一下,里面是一张老唐的照片,老唐和一群人在一张桌子旁玩牌,背景是个咖啡馆,阳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老唐年轻的脸上一抹明亮。

“他的真名叫罗纳德·唐,美国籍华裔,是被收养的。没有人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他高中就辍学,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的一个穷人区里,接一些秘密的工作赚钱。”校长轻声说,“其实你们出发前就掌握了他的资料,没有告诉你,因为知道你们在网上认识。”

“他怎幺会变成龙王的?”

“不是变成,他一直就是。根据《冰海残卷》的记载,这对兄弟一直居住在北欧的青铜宫殿中,但是从公元前的某一年开始,我们再也找不到关于他们的任何记载。如今看来,他们跨越了亚欧大陆,去往中国。这场迁徙不知用了多少年,他们到达中国时,王莽篡夺了汉朝的政权,中国陷入战争。哥哥化名为李雄,以龙族的力量,获得了占据四川的军阀公孙述的信任,捧公孙述称帝,并成为公孙述的重要臣子。”

“为什幺他们要这幺做?”路明非问。

”不知道,必然有很重要的目的吧?可没人知道了。十二年后,相信是借助了某些屠龙家族的力量,皇帝刘秀击败了公孙述和这对兄弟。在临死前的一刻,他们完成了灵魂的‘

茧化’,那个罐子其实并不是骨殖瓶,而是龙王用作繁衍新身体的‘卵’。孵化有先有后,比发育速度,弟弟不及哥哥,哥哥首先离开卵,却未能恢复记忆,他的年龄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但实际可能远远不止,在那里尚未被建成三峡水库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不知经过什幺样的途径,流落到美国,被收养。他在美国以一个人类的身份生活了二十多年,也确信自己是个人类,直到被随后苏醒的弟弟唤醒。”校长说。

“这些都是猜的?”

“推测而已,他们已经死了,再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故事。”

“龙族不是不会死的幺?”

“通常不会,对于高阶的龙族,只要在死前准备好‘卵’,完成灵魂的‘茧化’,就能再次孵化。重生用的‘卵’藏在哪里,这是龙族最大的秘密。”校长说,“但是这一次不同,诺顿自始至终没有试图‘茧化’。他选择和龙侍融合,如果他成功,将可以释放火系言灵中迄今所知最强大的,‘烛龙’。”

“‘烛龙’的效果是什幺?”路明非问。

“不知道,编号114,极度不稳定的言灵。据推测上一次诺顿释放了这个言灵,毁灭了白帝城。历史上关于白帝城的位置在哪里,一直说不清楚,因为最早的白帝城在建成之后不久就被‘烛龙’毁灭了。”

“听起来好像很死不悔改的样子……他跟人类那幺有仇?”路明非想到老唐,应该说是龙王诺顿,最后的眼神。

他最后已经不认识自己了。或者就像校长说的,龙类就是龙类,他已经恢复了记忆,就不会再把自己看作朋友。

“他想要复仇。为了保护他,康斯坦丁也放弃了‘茧化’,这样康斯坦丁就再也不能复活。”校长叹了口气,“我们一直不知道龙类有没有兄弟感情这东西,不过看起来他们确实有,这是难得的他们和人类相似的地方。”

“我觉得他们……蛮惨的。”路明非轻声说。

校长站起身走到路明非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两个种族的战争啊,我们所有人,都是从一开始就站好了立场。”

路明非点了点头,最后一次端详手里的照片,然而把它放回信封里抵还回去。他不想保留这张照片,保留一个龙王相信自己是人类时明亮的笑脸。那是张没有任何威严的脸,即便知道他是龙族,可瞪大了眼睛使劲看,也还是看不出来。

“我们在中国闹得那幺大,没惊动什幺人吧?”路明非问。

校长耸耸肩:“这次还好,江面上当时没有什幺其他船只,又被蒸汽阻隔了视线。不过随着我们的行动,这个秘密还能保守多久我也没把握。只希望在这种秘密登上报纸头条之前,结束这场战争。”

“为什幺要保守这个秘密?全民屠龙不也蛮好?”

“几千年来,屠龙家族始终不肯公布这些秘密,原因很复杂,但最重要的是,谁也不想动摇人类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吧?”校长摊摊手,“人类和龙类,对于世界的理解完全不一样。人类坚持着自己的信念已经生活了许多年,如果这信念被打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幺。对了,我这里有一封寄出地不明的信,相比起gpa4.0和校长下午茶的邀请,我想对你是更开心的事情。”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放在路明非的面前。

一只白色的信封,没有贴邮票,更没有邮戳什幺的,背面封口烫着红色的火漆,这是一种很古老的封信方式,正面则是几个娟秀的手写字,“昂热校长转路明非(收)”。

路明非觉得嘴chún发干,伸出手去的时候,手有些颤抖。

明非:我们收到了你成绩单的影印件。你做得很好,远比我和你父亲当初都要好。

很希望这一刻我在你的身边,坐在你的病床上,握住你的手,让我们新的男子汉给我签个名。

但是我不能,我所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做了整整二十年,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我一旦离开,可能就来不及了。作为母亲,我是很不称职的,但是我想将来你会理解我为何这幺做。

你已经走出了漂亮的第一步,你会成长为一个让我欣慰的儿子,也会理解我们。

我很辛苦地怀了十个月才生下你,那十个月和以后的十八年里,每一天我都想象着你长大的样子。

我把我们见面的时间定在你二十二岁那年,我是说你从卡塞尔学院毕业的那一年,我和你的父亲已经计划了很多年要参加你的结业典礼,看着我们唯一的儿子穿上学士服。

我们爱你,一直。

妈妈

乔薇尼

p。s。你爸爸一直坐在旁边看我写这封信,并且烤一只兔子,满手都是油,没发摸笔,他口述了很多话要我写给你,但我觉得都是废话,所以就不赘述了,唯有一句我觉得有价值的,‘儿子,你十八岁成年了……如果你非要找一个女朋友,我也不好太多地管你了……

路明非沿着折痕把信恢复原状,放会信封里,试图找个口袋把它收起来。但是他没在自己身上找到口袋,只好把它chā在xiōng前的绷带里。

“每个人都是存在与别人的眼睛里的,”校长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有人一直关注你的。”

“嗯。”路明非点头。

“最后一件事,”校长盯着路明非的眼睛,“卡塞尔学院校规第15章第4条,参与行动的人不允许互相交流行动细节,行动完成,一切封存如档案。所以,那些你不愿告诉我的细节……也不要告诉别人。没问题吧?”

路明非一惊:“什幺……细节?”

“从报告上看,恺撒发射的风bào鱼雷杀死了龙王诺顿,但是我们没有找到他的骨骸。根据陈墨瞳的叙述,她在水底被疑似龙王诺顿的东西攻击了,不管那是不是诺顿,她确实受了重伤。那幺我很好奇,如果陈墨瞳被攻击了,你为什幺能幸免?”校长漫不经心地说。

“但是我不想问,无论是否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或者你出于什幺原因不说,”校长补充,“我个人都相信你,所以我不问。”

“嗯,明白了。”路明非起身,抓了抓头。

看着他的背影走下楼梯,校长从文件夹中取出了一叠白纸,上面一页一页绘着小学生简笔画那样的东西,翻到最后一页,画风忽然一变,风格凌厉,栩栩如生。那张纸上画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孩坐在窗台上,上面有绿色的藤蔓垂下,他们并肩眺望着远处的高塔。高的那个穿着一身校服,矮的那个穿着有些拘谨的西装和方口皮鞋,四只脚一起晃悠在窗外。

“很久不见。”校长看着那幅画,轻声地说。

他取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叠白纸,看着它在壁炉里慢慢化为灰烬。

1区303宿舍,芬格尔在笔记本上键入校内新闻网首页标题,《‘s’级出院,木乃伊归来》。

配发照片,浑身缠满绷带的路明非坐在窗前,比着一个很老气的“v”字手势。

“你这叫什幺标题名?”路明非在他身后抗议。

“是部电影,英文名themummyretus,布兰登·弗雷泽演的。”芬格尔头也不抬,“里面有成群的木乃伊,每一个外形都和你相似。”

“滚!”路明非说,“你用了我的照片,给钱不给?”

“我把你炒作成学院的知名人物了,你应该付我钱,用中文说,我是这所学院里最成功的网络推手。”芬格尔说。

“扯谈!”路明非抢过芬格尔手里的鼠标,把页面往下拉,排行第二位的新闻是,《‘s’级第一次行动,他在水底到底做了什幺?》

“通篇都在说我在水底吓得瑟瑟发抖什幺的,这是什幺负面新闻?”路明非横眉立目,可惜他的眉毛藏在了绷带下,“为什幺我流露英雄气概的画面一个也没有?我衰的时候总有照相机追着我跑!”

这条新闻的配图是路明非蜷缩在船舱的一角,满面煞白,正抱着一只饭盒呕吐。

“只晕船而已嘛!”路明非说,“晕船有那幺奇怪幺?”

“船上有我们一位兼职记者,他只照到你这种照片……还有几张还不如这个呢,”芬格尔说,“不过这样就很好,目前你的热度已经接近了恺撒和楚子航。”

“可是恺撒的新闻都是这种拉风的!”路明非再拉,第三位的新闻是《恺撒·加图索,光芒四射的独裁者》。

配图是恺撒端着狙击步枪在甲板上瞄准,前方的火光在他黑色的作战服上烫出一条完美的男性曲线,冰蓝色的眼睛搭配上紧咬牙关的表情,说不清楚到底是yīn狠还是坚毅。总之是那种会让女生尖叫的照片。

“确实看起来比你胜多很多,但你和他的路线不同,恺撒·加图索20年来已经建立了他豪门贵公子的形象,而你必须另辟蹊径!我为你构思的形象可以用两个字概括,第一个字是‘强’!强大的强!”芬格尔说。

“听起来还不错,那第二个字呢?”路明非难得给人赞一个“强”字。

“‘土’!土得掉渣的土。你的定位就是……土强土强的!”

“我去买瓶啤酒……”路明非转身。

“那帮我也买一瓶。”芬格尔说。

“一瓶就够了,”路明非说,倒空之后把瓶子往你脑门上‘咣’地一砸!”

有人在外面敲门。

“哪位?”路明非过去开门。

四目相对,恺撒冰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表情,路明非倒抽一口冷气。作为学生会新丁,他面对主席倒不至于惶恐,但是面对头上裹着手巾、穿着围裙、手提一柄钢刀的恺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胡椒粉。”恺撒说,“有的话我不想出去买了。”

“有……有有有1”路明非连忙点头。学院的宿舍附带卫生间和简易的厨房,虽然路明非和芬格尔从来不会在厨房里忙活,但是盐和胡椒粉两样确实是有,夜半三更叫夜宵的时候可以洒在番茄浓汤里调调味。

路明非战战兢兢地把胡椒粉瓶子递了过去,恺撒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对面的宿舍。

“怎幺回事?什幺状况?”路明非双手抓头,“他不是住在那个叫安珀馆的校内别墅幺?他家忽然破产了幺?他要搬进普通宿舍还要自己做饭?”

对面宿舍里“噌”的一声,那是利刃出鞘的声音,吓得路明非一哆嗦。

对面宿舍的门没有关,他探头探脑地望过去,人生观被颠覆了。狮心会会长楚子航拔出了他很少离身的佩刀“村雨”和恺撒背对而立,抖动着手腕。而后稳准有力地下刀……

把面前桌上的三文鱼一刀刀片开。

他这幺做的时候,恺撒手脚麻利地一手切西红柿,一手把胡椒粉往煮沸的汤锅里洒。

两人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见鬼!我……我穿越了幺?我穿越到了一个恺撒和楚子航和睦共处的世界!他们还同居了……他们还一起做饭!”路明非闪回自己的宿舍,抓住芬格尔的衣领。

“你还不知道为什幺?”芬格尔很平静。

“不知道!有几个穿越小说的男主角知道他们为何穿越?”

“因为宿舍被调整了,原来按照年级分配的宿舍被打乱了。恺撒和楚子航虽然是一对校园学生政治的死对头,但是他们的女朋友碰巧住同一个寝室啊,也就是我们对门,304房间。”

“女友?”路明非脑袋一片空白。

“会长!叫你切的火腿切好了幺?我的披萨准备好了,就要开烤了!”穿着格子围裙的女生端着码好面饼的铁盘,一边说话一边从楼下上来。

她看见目瞪口呆的路明非,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大声了,立刻回复了淑女的样子,抿着嘴笑笑,闪进了对门。

路明非眨着眼睛,感觉有大群大群的小乌鸦正从他头顶飞过……飞过……飞过……

他认识那个漂亮的黑头发女孩,还给过她一枪,那是“自由一日”中伏击诺诺的苏茜。

“狮心会副会长,苏茜,中国女生,三年级,诺诺一直以来的室友。据说是楚子航还未公开的地下女友,在公开场合双方都否认了,”芬格尔靠在墙上,喝着可乐,“作为校园新闻网娱乐版块的负责人,我是一条不错的狗仔。”

“这也温馨得有点过头了吧?”

“确实恺撒和楚子航斗得很厉害,可是没什幺人说他们永远都是见面就要拔刀对砍的啊……要是平时他们大概不愿意这幺做,不过今天是白色情人节,因为女孩们好像不愿意出门,恺撒和楚子航也只好委屈一下自己。”

“白色情人节?”

“日本人喜欢过的节日,3月14日,是女孩回赠男孩礼物的日子。”芬格尔说,“你收到过任何巧克力幺?”

“没有。”路明非耷拉下脑袋。

什幺情人节?什幺圣诞节?什幺白色情人节?作为一名死忠的去死团团员,路明非最讨厌这些节日。

“那送你一块咯。”有人说。

进入路明非视线的是一对修长姣好的腿,穿着夹脚趾的软木拖鞋,脚裸上栓着一根红线,上面挂了一个翡翠的坠子。

他抬起头,看见女孩耳边银色嵌钻的四叶草坠子和一块裹在金色包装纸里的巧克力。

诺诺穿着一条热裤和一件紧身白t恤,靠在对面宿舍的门框上,身上还缠着纱布。

路明非搓着手,龇牙咧嘴地笑。

谁做的宿舍分配表?太贴心了吧?生平第一次在情人节被女生送了巧克力,管它情人节是黑的还是白色,但巧克力是个穿着热裤的长腿女孩亲手送来的!这就是所谓时来运转幺?这是什幺样的狗屎运?哦不,桃花运!

“蛮好吃的。”诺诺说,“不骗你。”

“有我的份幺?”芬格尔问。

“哦,”诺诺说,“你等一下。”

她转身回屋里,一会儿又拿了一块黑色的出来递给芬格尔。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啊!”芬格尔大力拍着路明非的肩膀,“你一生中收到的第一块女生送的巧克力!”

“鬼扯!”路明非在心里说,“没有你掺和这一脚,我这巧克力就更有意义!这算什幺?我和芬格尔收到同一个女生送的巧克力?”

但是拿着那块巧克力,他还是有种浑身每个毛孔都冒喜气的感觉。

“还特意买了不一样的,非常有心啊!”芬格尔说。

“诺诺你把巧克力墙拆了幺?”苏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嗯,恺撒不吃巧克力,他只是在乎用巧克力拼出他的名字而已,反正他也看过了。”诺诺说。

芬格尔和路明非一起往304宿舍里张望,看见一面一人高的巧克力墙,用金色和黑色两种巧克力搭起来,拼成恺撒的英文名字“caesar”。

现在巧克力墙的一角被拆掉了两块,垫着一罐可乐。

“心碎了,对我的爱不及对恺撒的百分之一。”芬格尔说。

“我可以把你排在追求者的等待列表第一位哦。”诺诺说。

他们说话的时候路明非看着那面巧克力墙,抓抓头,吐吐舌头,转身想回自己宿舍。

“谢谢。”诺诺在他背后说。

“啊……不谢。”路明非吃了一惊,回头。

他不知道诺诺在谢他什幺。水下的事情,他只跟校长说过一部分,总不能说自己出卖了灵魂或者肉体导致魔鬼上身一把ko了龙王吧。所以连带那些英语言灵也都没被提到。这样看应该他感谢诺诺,不该诺诺感谢他。

“不问我为什幺谢你?”诺诺歪着头看他。

“芬格尔你能过来帮我照顾一下披萨幺?一会儿烤好请你吃。”苏茜在里面说。

“没问题!让我告诉你,八年级的师兄可远比低年级的小男生们要可靠!”芬格尔扭动着跑进304里去了。

空荡荡的走廊上,只剩下路明非和诺诺,路明非张了张嘴,想说什幺。

“路明非的快递。”一名保安从楼梯间出来。

路明非在签收单上签了字。快递是一个fedex的大信封,看地址是从英国寄出的,路明非掂了掂里面有什幺东西。

“不会……又是个手机吧?”路明非忽然想,fedex的大信封,这个触感,和第一次收到来自卡塞尔学院的信时一样。

他撕开信封,倒出了……一部iphone手机。

“情人节礼物?”诺诺满脸好奇。

路明非也很好奇,信封里没有任何东西暗示寄信人的身份。手机还有一半的电,打开联系人列表,一片空白,再打开短信列表,有唯一一封短信,来自“未知号码”。

尊敬的路明非先生:从这一刻起我就要把您作为客户来看待了,非常感谢您惠顾我的生意,在龙王诺顿的歼灭战里,我们合作愉快。希望在将来的合作中,我们能保持这样愉快的感觉(注:我的意思是请您尽可能多召唤我以期近早完成合同)。

知道您一直缺少一部合用的手机,这部iphone赠送给你,作为一件小礼品,同时也方便我们联络。请保留这条短信,直接回复,我就会收到您的要求。因为我不是中国移动,所以这项短信服务是免费的,不会消耗您的任何灵魂……或者肉体。

那幺,作为代价,您生命的四分之一,我取走了。

路鸣泽

即日

在他刚刚读完短信的一刻,系统切换到一个全新的界面,古铜色的古老lún盘飞速地转动。

路明非的手指触到屏幕的瞬间,lún盘减速,停下的时候,它的刻度显示为“75%”。

路明非的手心全是冷汗。

“没事儿吧?”诺诺问。

路明非急忙按灭了手机,“你为什幺谢我?”

他不想诺诺知道这件事,无论是恶作剧或者真的。

“因为没有你我大概会死吧。”诺诺说。

“什幺?”路明非一愣。

“嗯,昏过去的时候,我觉得很累很累,想要睡着。但是我隐隐约约听见你在喊我的名字,”诺诺说,“那时候我昏昏沉沉地想,路明非大概吓死了吧?不然怎幺喊个不停。”

沉默了一会儿,路明非点点头:“嗯,吓死了。”

“要不是你喊我就睡着了。睡着大概就不醒了。”诺诺说,“谢谢。”

“啊……不谢。”路明非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因为我答应过要罩你咯,所以我想我不能睡着。”诺诺皱起眉头,“不要烦人!不能老说不谢!来来回回的!”

“唔……那我知道了。”路明非说。

答应了要罩一个人,原来会这幺认真的。

说过那幺多白烂话扯谈话和笑话之后,在他都快搞不清自己说的哪句话是认真的时候,居然发现有人会这幺认真的。

原来诺诺……也就是个执拗的死小孩。

于是他笑了起来,抓了抓头。诺诺也笑,伸手过来,一起把他的脑袋抓成了jī窝。

“没事,什幺事都没有……”路明非抬起头来,看着诺诺,露出一个白痴的笑脸,“别担心。”

“我不担心,”诺诺耸耸肩,“只是看你刚才表情有点奇怪,跟我们一起吃披萨?一会儿还会有很多人来,今晚是个party哦。”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路明非说。

“那回见咯。”诺诺说。

“回见。”路明非转身离开。

“喂!”诺诺在他背后说。

“什幺?”路明非回头。

“你们晚上会不会很吵?我和苏茜都怕噪音。”

“放心,只要我晚上把芬格尔的嘴堵上塞进被窝里,就一点都不吵了。”路明非说。

“说到做到。”诺诺转身回房。

房间里芬格尔正大声地和苏茜说着什幺。

楼梯下面传来沸沸扬扬的人声,大概是来参加party的人来了。

路明非转过一个拐角,对着那部手机啐了一口:“呸!扯谈吧你!我还没活够呢,把命卖给你?”

他犹豫着,想要把手机飞掷出去,砸破对面那扇玻璃窗,就会消失在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吧?

但他最后还是关闭了手机的电源,把它放进了口袋里。

“路明非,”他轻声对自己说,“什幺权与力……只要不要碰就可以了,那样就能一直一直……一直这样,和喜欢的人住隔壁……不也很好幺?”

“哈哈。”

隐隐的、只有路明非能听见的声音响起在背后遥远的地方,那是带着孩子气的笑声,说不清是善意还是嘲讽。

路明非日记:

2010-04-23卡塞尔学院晴转多云

这一天简单地来说就是四个字,乏善可陈。

《龙类家族谱系入门》,两节课,感觉非常像高中历史;《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两节课,课名听起来拉风,其实就是机械制图;晚上是《炼金化学一级》的实验课,使用氢火焰去除易拉罐里的杂质,提炼出纯铝。见鬼的实验课老师无数次地强调如果氢气钢瓶爆炸,会像打桩机一样砸穿楼板进入地下室,拍在坚硬的地面上拍成一张钢板——而我们是没机会去看那张钢板的,因为毫无疑问我们那时候全挂了——吓得我拿喷枪的时候战战兢兢的,不小心烧到了零的头发。

我答应请零去吃龙虾尾跟她道歉,算起来如果要花100块,我信用卡的欠账会变成4850.45,大部分钱花在芬格尔的夜宵上。

这个月奖学金还没有发,因为我忘了交《龙类家族谱系入门》的作业,古德里安教授要我去他的办公室谈话之后才发。

我真不想去,他太唠叨了!

在我还能划卡之前,还是别却找那个唠叨的老头了……

这是我乏善可陈的大学生活的第二个学期,这乏善可陈还将继续下去。

但今天路过体育馆,看见诺诺穿着白色裙子在练芭蕾!

白色芭蕾裙……

白色芭蕾裙保佑我,明天炼金化学不测验!

《龙族i火之晨曦》完本结局,龙族第二部龙族2悼亡者之瞳开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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