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先生的话又在她耳畔回响。
那时候长河兵败真是天子授意的话,唯一活下来的张之首,又在其中担当什么角色。
前生舟舟执着于杀掉张之首,是否因为她早已知道此事?
商仪不想怀疑自己的君父,但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再也难以去除。
先生所言,句句皆是事实。
秋日金阳浅淡,花香在空气里浮游,她站在摄山上,重重桂花灿烂如金霞。
埋在地下的那些英魂们,怀着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心情为国厮杀,他们地下有灵,知道自己的君父才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可能安息?
这么多株桂树,这么多不归的少年。
……
慈幼坊里,江舟尝试从这些人入手,打探桐酒的事。
她咳嗽一声,把特意买来的话本翻开,煞有其事地说:“所以只要一说谎,鼻子就会变长。”
“哇!”少年们瞪大眼睛,齐齐把嘴鼻捂住。
江舟问:“你们会说谎吗?”
他们拼命摇头,生怕摇慢一点,自己的鼻子就会像话本里的木头人一般,一直变长。
江舟微笑,盘坐在地,“那就好了,要对我说实话哦,这样才有奖励。”
少年们异口同声地喊:“好!”
江舟凑近去一点,压低了声音,“也不许对其他人说今天的事,阿婆也不许,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好!”
拐骗小孩子还真是容易,江舟循序渐进发问:“你们最喜欢谁?”
“婆婆!”
“小梨子!”
“姐姐!”
江舟一人发一块小饼干,笑眯眯地说:“好,没人的鼻子变长,看来大家都没有说谎,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最讨厌的人是谁?”
少年们七嘴八舌,说的却是一些无关琐事。
譬如小双说,六六老是抓我的马尾,我超讨厌他的。
阿复说,昨天婆婆不肯给我吃糖,我讨厌她。但说最喜欢的人时,她说的也是婆婆。
江舟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瞥见阿婆回屋做饭,低声道:“给你们送来偃甲的人是谁?”
少年们齐齐摇头,都说不曾见过。
江舟心想,难道桐酒每次都是深夜过来?送具偃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半夜潜入,偷偷摸摸搞的自己就像是贼一样。
她心一横,决定直接切入主题,“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长得像个鬼一样……”
具体描绘了桐酒的相貌后,她发现少年们面色惨白,愣愣看着她。
江舟心里咯噔一响,试探性问:“你们见过,是不是?”
小双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而后哭声此起彼伏,在坊里回响。
阿婆匆匆跑过来,手上还有没洗净的菜叶,“这怎么了这是?”
江舟讪讪摸了摸鼻子,“我念了个故事,小鲛人在阳光底下变成了泡沫,没有等到她的王子。”
阿婆失笑,安抚道:“别哭了,不就是一个故事嘛,等会婆婆给你们做月饼吃啊。”掉头又对江舟道:“他们只是喜欢哭,不会生你的气,你们慢慢玩,我继续去做饭了。”
江舟心里侥幸,连忙点头,多亏了这群孩子记得不同别人说的誓言,没有把她抖露出去,不然万一阿婆把这件事告诉桐酒,自己可玩大了。
正当她庆幸之际,树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你在问那个女人?”
江舟转头,叶梨慢慢走到她身前,眨也不眨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见过。”
“你见过?”
叶梨把她带到墙角,“她深夜来过这里几次,不过第一次看见她,是在十年前那个风雪夜。”
江舟心道,果然。
叶梨:“那天雪下得很大,阿娘在房里包饺子,我在院子里堆雪人,大风吹开院门,我跑过去关,正好看见了他们。”
江舟惊讶道:“他们?”
叶梨抿紧嘴,点了点头,“来的是两个人。”
江舟急忙追问:“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
叶梨攥紧双手,眼圈泛红:“我不知道了。我一醒来,阿爹阿娘就全不在了。”
江舟又问:“这件事你为何不早说?”
叶梨苦笑:“和哪一个人说?当时他们都戴着斗篷,风雪又大,我没看清脸,只记住了身形。而且我只是慈幼坊里的一个‘心智不全’的孤儿,那人却是学宫的大人物,谁会信我?”
江舟想,原来他只看见了那两人的身形,没有切实证据,就算想说,当看来来处理此事的人正是桐酒,又得知阿婆与桐酒有许多交往,这个敏感谨慎的少年,选择将一切深埋在心底。
“你……同我说,是因为信我吗?”她轻声问。
叶梨垂下头,“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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