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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七章 刻舟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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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水国与古榆国交界处,在青山绿水间,风和日丽,有一对男女并肩而行,徒步登山,走向山巅一处山神庙。

背剑男子,头别玉簪,青衫长褂布鞋。女子背剑匣,身穿一袭雪白长袍。

人与景皆可入画。

山名竟陵,约莫二十多年前建起山神祠庙,祠庙品秩不高,享受香火的,是位当地百姓都不曾听闻的山神娘娘,当初由一位梳水国礼部侍郎住持封正典礼,州郡读书人,一开始忙着攀亲戚求祖荫,可惜翻遍官家史书和地方县志,也没能找出“柳倩”是历史上哪位诰命夫人。

附近有一条著名的湟河流过,每逢梅雨季便有那湟流春涨的景象,乱世结束的太平岁月,让人愈发珍惜,尤为开颜,所以正值湟河大王府上举办一场婚宴,河神娶亲,可是百年不遇的盛事,故而从本地官员到市井百姓,都十分喜庆,好似过年光景,顺带着竟陵山神庙这边的香火,也比寻常好了几分。

前来拜访竟陵山神祠的男女,正是一路御风南游的陈平安和宁姚。

陈平安在来时路上,就与宁姚说过了旧剑水山庄的大致情况,宋前辈为何愿意让出祖业,搬迁至此隐居,以及与梳水国朝廷的内幕买卖,柳倩的真实身份,曾经的梳水国四煞,顺便提到了那位松溪国青竹剑仙苏琅,这会儿笑着介绍道:““这处山头,当地俗称心意尖。湟河那边,有崖刻榜书,朱红八字,灞上秋居,龙眠复生。那位湟河老爷,觉得是个好兆头,所以就将湟河水府建在了崖下水中,其实按照一般山水规矩,水府是不宜如此近山开府的,很容易山水相冲。”

宁姚问道:“湟河大王?什么来头?”

陈平安轻声笑道:“真身是一头巨鲶,湟河水浊,大道相亲,不过听闻这位河神平时喜好以道人自居,喜好清谈,颇为雅致,所以不太喜欢湟河大王这个名号,只是湟河沿途的两国老百姓还是喜欢这么喊,难改了。”

宁姚说道:“纳妾就纳妾,说什么河神娶妻。”

陈平安立即收敛笑意,不再多说什么。

到了那处竟陵山神祠,零零散散的香客,多是士子书生,因为当年封正此山的那位礼部侍郎,负责住持梳水国今年会试大考。

陈平安捻出三炷山香,点燃之后,自然不同于那敬香祈福许愿的俗子,磕头礼拜就算了,于礼不合,陈平安只是礼敬四方天地,都没有向殿内那尊山神娘娘朝拜,心声一句,然后放入香炉,宁姚甚至都没有点香,倒不是宁姚瞧不起柳倩的山水神祇身份,毕竟柳倩这座山神祠庙,肯定承担不起宁姚的持香三点头,所以哪怕宁姚愿意,陈平安都会拦着。

那尊彩绘神像亮起一阵光彩涟漪,山神金身当中,很快走出一位衣裙飘摇的女子,柳倩施展了障眼法,自有神通,让前来祠庙许愿的凡俗夫子对面不相识。

陈平安和宁姚站在僻静处,柳倩神采奕奕,敛衽行礼,陈平安和宁姚抱拳还礼。

柳倩轻声道:“陈公子,这位可是剑气长城的宁剑仙?”

一般人,她哪敢这么问,一旦问错了人,眼前这位女子不姓宁,后果不堪设想。只是在陈平安这边,柳倩还是很心中有数的。

宁姚笑着点头。

之前听陈平安说起过柳倩和宋凤山的过往,能够走到一起,很不容易。

柳倩笑颜嫣然,恍然道:“难怪陈公子愿意走过千万里山河,也要去剑气长城找宁姑娘。”

陈平安笑问道:“宋前辈如今在府上吧?”

柳倩点头道:“上次爷爷江湖散心回到家中,听说陈公子回了家乡后,再走江湖,就近了,每次只到门口那边就停步。”

说起这个,柳倩就忍不住满脸笑意,以往那个不苟言笑的爷爷,如今就跟老小孩一般,凤山管着喝酒,就偷偷喝。每次假装散步到门口,都还要故意避开凤山,后来凤山故意询问要不要再寄一封信去落魄山,催催陈平安,老人就吹胡子瞪眼睛,说求他来啊,爱来不来,不稀罕。不过这段时日,老人都不再喝酒,就像在攒着。

陈平安问道:“嫂子是刚刚从湟河水府那边赶来?会不会耽搁正事?”

柳倩摇头笑道:“不耽搁。竟陵与湟河关系不错,这次河神娶亲,凤山和我就去那边帮忙接待客人,方才听到了陈公子的心声,我就先回,以山雀传信爷爷,凤山当下也已经动身,他直接去宅子那边,免得绕路,让爷爷久等。”

柳倩之所以挑选此地建造祠庙,其中一个原因,宋雨烧与那湟河水神是故交好友,双方投缘,远亲不如近邻。

陈平安抱拳道:“那就有请嫂子带路。”

柳倩率先御风远游,陈平安和宁姚跟随其后,宅子离着祠庙还有百里山路,宋雨烧金盆洗手后,退隐山林,以至于这么多年,偶尔去江湖散心,都不再佩剑,更不会翻老黄历再出门了。

三人身形落在宅子门口,相较于以往那座青松郡的武林圣地剑水山庄,眼前这栋宅子可谓寒酸,门口站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双手负后,身形微微佝偻,眯眼而笑。

陈平安手腕一拧,手中多出一把竹黄剑鞘,高高举起,轻轻抛给老人。

宋雨烧一愣,伸手接住剑鞘,疑惑道:“小子,怎么取回的?买,借,抢?”

说到最后,老人自顾自大笑起来,管他娘的,这个小瓜皮不都是取回了剑鞘?

陈平安快步向前,微笑道:“按照江湖规矩,让人怎么拿走怎么归还。”

宋雨烧有些忧心,“二十多年前,那厮就是个远游境宗师,早年看他那份睥睨气魄,不像是个短命鬼,武道前程肯定还要往上走一走,你小子没事吧?”

看得出来,陈平安当下有些伤势,莫不是就为了把剑鞘,受伤了?如此作为,太不划算。

那条气势汹汹的过江龙,随便一个摆头甩尾,对于梳水、彩衣在内十数国的江湖而言,就是一阵阵惊涛骇浪。

陈平安笑道:“他叫马癯仙,是中土大端武夫,还是个领军大将,我去问拳时,他是九境瓶颈。”

柳倩脸色微白。

哪怕已经知道陈平安是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还是那数座天下的年轻十人之一,可当她一听说那人是九境瓶颈武夫,柳倩还是心惊胆战。

宋雨烧攥紧手中竹剑鞘,问道:“问拳很是凶险?”

陈平安摇摇头,轻声道:“我身上这点伤势,是跟别人切磋,跟马癯仙那场问拳没关系,半点不凶险。”

宋雨烧瞪眼道:“口气这么大,你怎么不干脆跟曹慈打一架啊?”

陈平安点点头,眨眨眼,“就是跟曹慈打的。”

反正今天我就是奔着喝酒来的。再说了,劝酒一事,谁高谁低,如今可不好说。

宋雨烧一时语噎,干脆不搭理这小子,做了牛气哄哄的事情,偏要云淡风轻说出口,像极了老人年轻那会儿的自己,宋雨烧转头笑望向那个女子,“宁姚?”

宁姚抱拳道:“晚辈宁姚,见过宋爷爷。”

宋雨烧抱拳还礼,然后抚须而笑,斜瞥某人,“你这瓜怂,倒是好福气。”

一起进了宅子,柳倩取出了酒水,端上了几碟佐酒菜,宁姚和柳倩各自与宋雨烧、陈平安敬酒过后,就离开酒桌,让两人单独喝酒。

宋凤山还在赶来的路上,因为还只是一位七境武夫,无法御风远游,自然不如身为一地山神的妻子柳倩这般来去如风。

宋雨烧着一手持酒碗,一手屈指,轻弹横放桌上的那把竹黄剑鞘,感慨道:“你小子说的轻巧随便,不过我知道此事有多难。”

不单单是说问拳赢过九境圆满的马癯仙,老人是说陈平安为何能够走到今天,走到这里,落座饮酒。

陈平安提起酒碗,笑着说来得晚了,先自罚三碗,接连喝过了三碗,再倒酒,与宋前辈酒碗轻轻磕碰,各自一饮而尽,再各自倒酒满碗,陈平安夹了一大筷子下酒菜,得缓缓。

宋雨烧笑道:“怎么跟马癯仙过招的,你小子给说道说道。”

这才是真正的佐酒菜。

陈平安只是粗略说了过程,反正也没几拳的事情。

宋雨烧喝过酒,抹了抹嘴,啧啧道:“给你打得跌境了?”

陈平安点点头,抬起一只脚踩在长凳上,“以后再敢问拳,就让他再跌境,跌到不敢问拳为止。”

宋雨烧抬了抬下巴,陈平安开始装傻,宋雨烧只得提醒道:“问这么重的拳,不得喝大碗酒啊,家里碗小,你先喝两碗意思意思,这点自酿土烧,除了喝饱,都喝不醉人,别这么磨磨唧唧,酒桌上劝酒伤人品,不过光吃菜不喝酒,等着别人劝才喝,岂不是更伤人品。”

陈平安无奈道:“等会儿等宋大哥上了酒桌,这种话前辈跟他说去。让宋大哥学我,先喝三碗再坐下。”

宋雨烧笑道:“凤山憋着坏呢,前些年一直念叨着以后要是生个闺女,说不定能当某人的老丈人,现在好了,彻底没戏。等会儿,你自己看着办,搁我是不能忍。”

陈平安抹了把脸,“找喝。”

宋雨烧踢了靴子,盘腿而坐,眼神熠熠,笑问道:“在剑气长城那边,见着了不少剑仙吧?”

陈平安点点头,“都见过。”

在这之后,宋雨烧没有多问半句陈平安在剑气长城的过往,一个年纪轻轻的外乡人,如何成为的隐官,如何成了真正的剑修,在那场大战中,与谁出剑出拳,与哪些剑仙并肩作战,曾经有过多少场酒桌上的举杯,多少次战场的无声离别,老人都没有问。

陈平安也没有问为什么没有见到楚老管家和门房老祁,就只是问了些梳水国的江湖近况,得知横刀山庄那位武林盟主的王毅然,刀法愈发精进几分,在松溪国青竹剑仙苏琅之后,成为江湖上第二位七境武夫,比宋凤山要早几年破境,而苏琅如今闭关,据说有希望出关就跻身远游境。此次闭关之前,背剑绿竹、悬青竹的苏琅,还专程赶来拜访此地,与宋雨烧叙旧一场,算是一笑泯恩仇。

至于真实身份是小重山韩元善的大将军“楚濠”,早已权倾一国,彻底架空了皇帝,由于那场打到宝瓶洲中部的大战,韩元善战功显赫,几场死战不退的苦仗,调兵遣将,打得颇有章法,大快人心,风评一转,昔年人人得而诛之的楚党魁首,在庙堂、士林和江湖,都变得名声相当不错了,故而如今梳水国朝野上下,都传闻陛下有意禅让。因为孙媳妇柳倩是大骊谍子的缘故,宋雨烧知道更多内幕,如今依旧是大骊藩属的梳水国,皇帝陛下有意脱离这层身份,加上确实争不过那个身兼数职的大将军“楚濠”,或者说依附大骊宋氏的韩元善,于是等于是皇帝、韩元善和大骊王朝,三方做了笔台面下的生意,无需当今天子禅让,因为当皇帝的,名义上还是梳水国一位籍籍无名的皇子,当然是那韩元善更换的身份,所以只改年号,无需更改国号。而功高震主的“楚濠”也会让人大吃一惊,功成身退,主动辞官告老还乡。以后的梳水国,不是大骊宋氏藩属,却只会更加胜似藩属。类似这样的秘密谋划,大骊肯定还有很多。

宋凤山赶来宅子后,被陈平安变着法子劝着喝了三碗酒,才能落座。

陈平安笑道:“先前在文庙附

近,见着了两位渝州丘氏子弟,宋前辈,要不要一起去趟渝州吃火锅?”

宋雨烧摆摆手说道:“去不动了,火锅这玩意儿,不差那一顿。远路至多走到大骊那边,回头得空,就顺路去你山头那边看看,也别刻意等我,我自个儿去,看过就算,你小子在不在山上,不打紧。”

喝着喝着,曾经扬言在酒桌上一个打两个陈平安的宋凤山,就已经眼花了,他每次提起酒碗,对面那家伙,就是仰头一口,一口闷了,再来句你随意,这种不劝酒的劝酒,最要命,宋凤山还能怎么随意?陈平安比自己年轻个十岁,这都已经比不过剑术了,难道连酒量也要输,当然不行,喝高了的宋凤山,非要拉着陈平安划拳,就当是问拳了。结果输得一塌糊涂,两次跑到门外边蹲着,柳倩轻轻拍打后背,宋凤山擦干抹净后,晃悠悠回到酒桌,继续喝,宁姚提醒过一次,你好歹是客人,让宋凤山少喝点,陈平安无可奈何,心声说宋大哥酒量不行,还非要喝,真心拦不住啊。宁姚就让陈平安拦着自己一口闷。

在屋外檐下,宁姚不得不与柳倩道歉。

柳倩笑着说没事,机会难得,今天凤山醉酒只是难受一时,不醉可能就要后悔好久。

宋雨烧到底是老江湖,其实喝酒比宋凤山多,却依旧没怎么醉,只是满脸涨红,打着酒嗝,劝凤山和陈平安都少喝点。

凤山还好说,醉倒睡去拉倒。可陈平安毕竟如今是有媳妇的人了,如果今天喝了个七荤八素,到时候让宁姚在桌子底下找人,下顿酒还喝不喝了?

只不过陈平安这小子酒量是真不差,宋雨烧喝到最后,见那家伙喝得眼神明亮,哪有半点醉醺醺的酒鬼样子,老人只好服老,不得不主动伸手盖住酒碗,说今儿就这样,再喝真不成了,孙子孙媳妇管得严,今天一顿就喝掉了半年的酒水份额,何况今晚还得走趟湟河水府喝喜酒,总不能去了只喝茶水,不像话,总是要以酒解酒的。

陈平安说喝完酒,去趟彩衣国,就要立即赶路办件事,不能在这边住下了。

宋雨烧笑道忙正事要紧,下次再喝个尽兴,不管是在落魄山还是这里,弄一桌火锅,彻彻底底分个高下。

陈平安起身的时候,一个晃悠,宋雨烧缓缓起身,双指抵住桌面,身形可就要更稳当了。

至于宋凤山早就趴桌上了。

宋雨烧拿起竹黄剑鞘,隔着一张酒桌,抛给陈平安,笑道:“送你了。”

接过剑鞘,陈平安走出屋子,到了院子里边,陈平安与宁姚,向老人和搀扶起宋高风的柳倩告辞一声,御风离去,结果没过几十里,陈平安就突然伸手捂住嘴巴,急急落地,要伸手去扶一棵树,结果手一落空,脑袋撞在树上,干脆就那么额头抵住树干,低头狂吐不止,宁姚站在一旁,伸手轻拍后背,无奈道:“死要面子。”

在她印象中,陈平安喝酒就从没有醉过,就更别谈喝到吐了。

陈平安今儿甚至都没有震散酒气,打消酒劲,就这样由着自己醉醺醺,让宁姚陪他走几步路,等稍稍缓过劲儿了,再御风去彩衣国。

宁姚陪他走在山间小路,脚步缓缓,一袭青衫晃晃悠悠,她只得伸手搀扶住他的手臂。

醉酒的男人,轻轻喊着她的名字,宁姚宁姚。

她哭笑不得,只得次次应着。

宅子那边,老人坐回酒桌,面带笑意,望向门外。

新一辈江湖人的为人处世,往往劝酒只是为了看人醉后的丑态。

老江湖,是自己酒不够喝,才会劝酒不停,让朋友喝够。或是不缺酒水的时候,劝酒是为多听几句心里话。

可能每个老江湖,都像个酒缸,装满了一种酒水,名为“曾经”。

到了彩衣国那处宅子,见着了杨晃和莺莺这对夫妇,陈平安这次没有喝酒,只是带着宁姚去坟头那边敬酒,再回到宅子坐了一会儿。

离开宅子后,陈平安回望一眼。

四十年如电抹。

身在江湖,许多故人已去,唯有故事停留,就像一场场刻舟求剑。

彩衣国胭脂郡内,一个名叫刘高馨的年轻女修,身为神诰宗嫡传弟子,下山之后,当了好几年的彩衣国供奉,她其实年纪不大,面容还年轻,却是神色憔悴,已经满头白发。

今夜她坐在屋顶,喝过了一壶酒,酒壶搁放在脚边,摘下腰间一支自制竹笛。

明月高挂,笛声呜咽。人生如梦,笛中月酒中身,醉不醉不自知。

她后仰倒去,躺在屋顶上,抬起手,轻轻晃动手腕上的一串银铃铛,铃铛声里,好像有人路过心头。

只是随着清脆悦耳的叮咚声,一去不留。

她看了眼圆圆月,辛苦最怜天上月。

梳水国的山神娘娘韦蔚,今天闷得慌,趁着大半夜没有香客,就坐在台阶上,从袖子里边掏出那本艳遇不断的山水游记,乐呵乐呵,百看不厌。

可惜了,这本山水游记,山上书商竟然没有再版,也就没有让韦蔚期待已久的那些彩绘神仙图书页了,一旁祠庙陪祀的两位神女,陪着山神娘娘一起看书,其中一位,她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说了谆谆二字。韦蔚抬起头,疑惑不解,干嘛,你一个斗大字不识几个的,教我读书识字啊?

————

一位宫装妇人,她身材矮小,却极有珠圆玉润的韵味,今天离开京城,重游长春宫。

当年是被赶出京城,不得不在此结茅修行,故而所见所闻,处处是愁云惨淡,寒蝉凄切,花开再美也会倏忽凋零,如今再看,却是处处风景如画,赏心悦目。

这位母凭子贵的大骊太后,如今是宝瓶洲一洲山河,当之无愧最有权势的女人。

两个儿子,一位注定会名垂千古的大骊皇帝,一位是战功彪炳的大骊藩王,兄弟和睦,一起熬过了那场战事。

至于谁是真正的宋睦,谁是宋和,重要吗?反正在她这边,只是曾经重要过,她还为此伤透了心,如今却是半点不重要了。

藩王宋睦,在那大渎畔的陪都,除了少个皇帝头衔,与皇帝何异?连六部衙门都有了。该知足了,不可所求更多了。

此次她莅临长春宫,除了几位随军修士的大骊皇室供奉,身边还跟着一位钦天监的老修士。

此刻长春宫的太上长老,陪坐一侧。太后娘娘身后,只站着一位捧剑侍女模样的女子,身姿婀娜,却以本命水法遮掩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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