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设置:
关灯 护眼
笔趣阁 > 剑来 > 第八百七十五章 跌境

第八百七十五章 跌境

小陌点头称是,然后眺望远方,笑道:“我学剑快,出剑更快。”

只有提及剑术一事,才流露出一个飞升境巅峰大妖该有的气势。

之后陆沉就与小陌聊了些青冥天下的风土人情。

其实青冥天下同样不乏奇人异士。

青冥天下,疆域大致分为十九州,而浩然却是九洲,由此可见,两座天下的山运和水运,相差悬殊。

即便是在道官遍地的一座天下,也还是有些寺庙存在,那些佛门龙象,佛法之艰深、不可思议之妙,超乎想象。陆沉就曾游历天下,将大寺逛了个遍,曾有一位籍籍无名的小庙老僧,近乎天心了,老方丈所处之室,一丈见方之地,却能容纳数千师子之座。

玄都观孙道长,吴霜降,不用说了。

岁除宫守岁人,那个绰号小白的家伙,看似被高估,其实是一直被低估。

兖州一位名叫聂碧霞的散修剑仙,三千年云水生涯,行踪不定,游戏人间。

大修士元唤仙,道号南阳鱼,别号赤子词人,腰别一支铁笛,自称“天知我赤诚”,却是“天以百凶养一词人”的存在。

一位山阴羽客,道号太夷,喜欢养鹅。

陆沉一口气提了十几个名字,任何一位道官的生平事迹,都可以写成一部神异志怪。

至于武道一途,天下武夫第一人的林江仙。

还有闰月峰的辛苦。

名叫辛苦,结果习武半点不辛苦,即便转去修行,也不辛苦。

早知道取名字这么管用,陆沉就给自己改名“陆有敌”、道号“蝼蚁”了。

青冥天下的白玉京,类似浩然天下的中土神洲,而不是中土文庙。

既管着整座天下,辖境之广,就像一座宗门的私家地界,反观真正属于文庙的领地,其实就只有三大学宫和七十二书院了。

这些事情,都是陆沉与小陌道友一见如故的酒桌谈资。

只是不小心给年轻隐官旁听了去,怎么能算白玉京陆掌教通敌叛变,冤死个人。

谁敢冤枉贫道,贫道可就要搬出余师兄了。

陈平安虽然如老僧入定,其实陆沉和小陌的对话,都听得见。

宁姚之前从五彩天下,仗剑飞升浩然,如果不是临时起意,不然她可以给陈平安带来一份关于青冥天下的谍报,都是飞升城剑修四处搜集而来的成果,大致记录了青冥天下最近千年内发生的大事。

陆掌教的这些“谍报”,当然很能查漏补缺,而且相对于那些传闻,会更加接近真相。

“陆道友的第二家乡,高人辈出。想必那座大魁天下的白玉京,只会更加高不可攀。”

小陌大为感慨道:“以后我就不去游历了。”

陆沉笑着不说话,这话说得早了。

小陌问道:“公子的家乡,是怎么个地方?”

毕竟自己以后就要在那边落脚了。

陆沉满脸得意洋洋,一手持杯,轻轻摇晃,一手拿筷,下筷如飞,含糊不清道:“道友算是问对人了,小道在那边摆过多年的算命摊子,风评极好,有口皆碑,老幼妇孺,瞧见了小道,眼神脸色都透着股发自肺腑的热乎劲儿,打个比方好了,你家公子,在这剑气长城是怎么个被待见,小道在那旧骊珠洞天,就是怎么个受欢迎了。”

小陌身体前倾,一手虚扶袖子,一手从菜碟里边捻起颗杏仁,听着陆道友的言语,先将那颗干炒杏仁放入嘴中嚼完咽下,这才口齿清晰点头道:“陆道友人缘好,不觉奇怪。”

陆沉抬起持筷之手,挡在嘴边,压低嗓音道:“只是小陌兄要注意一事,到了那边,听你家公子一句劝,真要小心做人了。至于缘由,且容小道为道友慢慢道来。”

小陌听着陆道友的介绍,对那座骊珠洞天充满了戒备,微微皱眉,忧愁不已,果不其然,自己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死士啊。

不过最凶险的事情,其实已经过去了。

因为暂时无需归还剑术。

一旦陈平安这位年轻隐官,在城头那边是刻“平”或是“安”字,或是那“清”、“都”。

那它就会被那个传授剑术给自己的至高存在,带回城头这边,然后站着不动,被陈平安砍掉境界,反正得让后者砍出个刻字战功为止。

加上先前已有的“陈”字。

可能就会凑成两个名字了,要么是陈平安。

要么是陈清都。

陈清都,小陌当然很熟。

是一个早年资质不算最好、但是登高最稳的剑修,而且在登顶之后,人族一众剑修当中,就属陈清都最难缠,出剑最狠,怪话还多。

陆沉举起酒杯,“有小陌道友担任护道人,我就可以放心了。”

小陌摇头道:“不是什么护道人,我只是死士。”

它没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

就像先前遇到了那位至高存在,双方久别重逢,哪怕万年之后,它依旧感激涕零,敬畏依旧,不减丝毫。

是绝对不会还手的,这与双方剑术、境界高低,没有半点关系。

不然就算对上了白泽,假使起了争执,真有那涉及生死存亡的大道之争,它就算打不过,难不成连拼死一搏都不会?

剑修什么时候,只会与境界更低之辈递剑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除了跟白泽曾从人间打到明月“皓彩”之中,后来占据托月山的大祖,开辟英灵殿的大妖初升。

甚至还有那位身为天地间第一位修道之士。

还有与陈清都一个辈分的两位剑修,一个叫元乡,一个叫龙君。

它哪个没打过?

当然,都输了。

“小陌兄,你觉得为人最紧要事为何?”

“长久活着。”

比如万年之前,它结网捕捉天上一切“飞鸟”,鸾凤鹤之属,皆是果腹食物。

又有一位振翅遨游天地间,喜好肆意驱逐大海之中的蛟龙,聚拢之

后,再一口吞下。

“陆道友似乎并不认同?”

“是得讲良心。人以国士待之,我以国士报人。”

小陌迅速翻检心湖书籍,寻找“国士”这个词汇的含义。

“你在返乡之前,能不能去见一下仙槎。”

陈平安突然开口问道:“当然不是让你承认他的首徒身份,这是你自家道脉的家务事,我不掺和。”

仙槎,又叫顾清崧,是个不以境界名动浩然的奇人。

他曾经帮着陆沉撑船泛海访仙,所以一直被曹溶、贺小凉视为师尊陆沉的不记名大弟子。

顾清崧在文庙那边,曾经答应过自己,以后会照拂所有他在修行路上遇到的落魄山弟子。

陆沉气笑道:“你就这么不把跌境当回事?!”

陈平安说道:“习惯就好,熟能生巧。”

那是你不知道我当那在这边,碎过多少次金丹,跌过多少次境界了。

小陌由衷感叹道:“公子真剑仙也。”

陆沉说道:“没问题,答应你了,只是跟那傻子见一面而已。”

陈平安竟然犹有余力,丢给陆沉一物。

陆沉接过手后,竟是那珊瑚笔架,惊喜道:“送我了?!”

年轻隐官斜视一眼陆掌教。

陆沉悻悻然道:“我可以尽量跟王洞之争取来半座龙宫的收益,只是咱俩怎么个分账?”

陈平安说道:“陆掌教看着办,凭良心。”

小陌笑着点头,看来公子真是把自己当自己人了,先前说话多客气,到了陆道友这边,好像就不太一样了。

陈平安说道:“你我三七分成,前提是宝瓶洲云霞山那边,你得帮我想出个应对之策,如果可行,我们就四六分账。”

当年云霞山蔡金简帮忙飞剑传信一事,陈平安必须还上这份香火情。

何况刚认识的那位耕云峰地仙,峰主黄钟侯,也挺有意思的,可以算是半个酒友了。

云霞山在近百年之内,挡不住气运流散的趋势,皮囊内空,所以就算被云霞山跻身了宗门,不出三百年,绿桧、耕云在内的云霞十九峰,和那些尚未被地仙开峰的灵秀山水,都会变成过眼云烟,沦为不宜修行的灵气稀薄之地。而云霞山的这种气运衰落,颇为古怪,在当时十四境修为的陈平安看来,甚至不是两张山字符和水字符可以解决的。

“妙不可言,贫道刚好有件宝物,与那云霞山颇有缘分,青霞幽意不死方,好巧不巧,对症下药。”

陆沉哈哈一笑,从袖中摸出一枚玉圭,云纹浮雕,此物有一大奇异,颜色能随季节更替而变化,显现出不同的祥瑞图案、古篆文字,与四季对应。

陈平安点点头:“那就劳驾陆掌教在海上见过了顾前辈,再登岸亲自走一趟云霞山。”

陆沉疑惑道:“你不自己送去此物?”

陈平安笑道:“学一学杜俞。”

不然以后得闲再去耕云峰找黄钟侯喝酒,便少了几分滋味。

陆沉问道:“杜俞?何方神圣?”

陈平安却没有搭理,重新心神沉浸。

陆沉只好继续与小陌喝酒,不再言语。

小陌看着那个头戴莲花冠的年轻道士。

人生在世,难免会有孤独之感。

谁知求道不求鱼,此时方认自由身。

“郑居中不愧是郑居中!”

陆沉突然面露喜悦,“这都完完整整挡得下来,而且半点无遗漏,还顺手解决掉一些个隐患。”

陈平安睁开眼睛,摊开手,“来壶酒。”

陆沉抛过去一壶来自神霄城的桃浆仙酿。

陈平安揭开泥封,喝了一大口,轻声道:“他娘的,老子终有一天要干死这个王八蛋。”

小陌还是那句肺腑之言,“公子真剑仙也。”

陆沉抹了把脸,这位小陌道友,在落魄山一定可以混得风生水起。

————

落魄山地界,又是很寻常的一天,风和日丽。

朱敛今天在大兴土木的灰蒙山那边,带着蒋去一起去亲自下场,老厨子在打硪,年轻修士在帮着山上匠人墨斗弹线。

小暖树还在落魄山那边忙碌,早上率先去竹楼一楼的老爷屋子那边打扫,桌上书籍又不小心稍稍歪斜几分了。

账房先生韦文龙在与半个弟子的张嘉贞对账,掌律长命坐在一旁,默默喝茶。

米裕正坐在崖畔石凳那边,嗑着瓜子,跟一个来山上点卯的州城隍香火小人儿,大眼瞪小眼。

没了陈灵均在场穿针引线,一大一小其实也不知道聊什么。如果青衣小童在这边,就热闹了,总有些让米裕都摸不着头脑的言语蹦出,比如一说到拿人的手软,陈灵均就会跟香火小人儿对视一眼,然后一个放声大笑,一个捧腹大笑,在桌上抱着肚子打滚。连米裕都脑子转几个弯,才知道俩色胚到底在说什么。

米裕就纳闷了,真是都跟那个看门人郑大风学来的本事?

这让米大剑仙对那位“大风兄弟”,愈发心神往之。

老厨子,魏山君,再加上陈灵均,一个个的,反正都喜欢都把功劳往郑大风身上推,于是在米大剑仙心中,就有了个极其伟岸的形象,能文能武,据说还相貌堂堂。

弈棋一道,极其不俗,连朱敛和魏檗都下不赢,还能与曹晴朗、元来两个年轻的读书种子,聊那科举制艺的学问。

据说每天在这边看守山门,会耐心为岑鸳机指点拳法。

言语风趣,能荤能素,可俗可雅。什么白发簪花老来俏,男人骚俏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得靠边站。

山门口那边,落魄山右护法坐在竹椅上边打瞌睡呢,怀捧金扁担和绿竹杖,小鸡啄米一般。

黑衣小姑娘揉了揉眼睛,开始期待好人山主带着自己一起去红烛镇那边耍,走江湖不分远近哩。

白天有白天的好,晚上有晚上的好。萤火虫在飞,蟋蟀和青蛙在吵架,田垄水间的流水在串门。野草在微风中打瞌睡,天上的星辰在朝人间眨眼睛。

小米粒一个蹦跳起身,一手持金扁担,一手抓行山杖,耍了一套学自裴钱的疯魔剑法。

陈灵均在山路行亭那边,拉着好兄弟白玄一起观看一场镜花水月。

白玄出门前,给自己泡了一壶枸杞茶,听陈灵均说过,喝这种茶,会显得自己是个老派江湖人。

白玄如今烦得很,不比练剑,实在是拳难学啊。一看就会,一用就废。

所幸只要不上擂台,就依然是无敌的。

陈灵均经常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上次你跟裴钱比武,很厉害啊,人都要倒了,愣是给打得站回去了。

如果不是自家兄弟,白玄早就要卷袖子干架一场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陈灵均前些年在落魄山这边,囊中羞涩,都没钱捧个人场了,实在是留不住钱啊,

在落魄山最为拮据的那些年里,陈灵均是个死要面子的,其实自掏腰包,变着法子送钱给自家山头了。

除了那份雷打不动的媳妇本,确实是手边一颗闲钱都没有了的。

后来的山门俸禄,绝大多数钱财,都在那趟北俱芦洲游历途中,结交了几位朋友,他习惯了一掷千金,早花没了。

所以每次看镜花水月,陈灵均砸神仙钱开口说话,都要酝酿很久该说什么,才不算白花钱。

所幸遇到了那位财大气粗、却比魏山君会做人一百倍的周首席!

因为周首席留下了两袋子神仙钱,一袋谷雨钱,一袋小暑钱,都给了陈灵均,说是让他帮忙捧场,别让衣带峰刘仙子的镜花水月太过冷清。

之前骑龙巷有过一顿酒,陈灵均,周首席,东道主贾老神仙,都喝得尽兴。

陈灵均喝了个面红耳赤,站在长凳上,使劲拍着胸脯,对姜尚真保证道:“咱哥俩谁跟谁,话不多说,都在酒水里了,以后事上见!”

衣带峰女修刘润云,被南塘湖那位仙子,还是偷偷开办了镜花水月,看客不多,但是衣带峰的灵气收益却不小。

硬是被两个人撑起来的镜花水月,一个叫崩了真君,一个叫浪里小白条,出手豪爽得不像话。

骑龙巷那边,压岁铺子当伙计的白发童子,先把小哑巴气得不轻,就拉着隔壁铺子的少女花生,在门口那边晒太阳,一起吃着赊账而来的糕点,正想着从崔花生那边凭本事骗些银子过来,好把债务还清。

贾老神仙则从自家草头铺子串门到了隔壁,在柜台那边,与石老弟闲聊几句家常。

石柔虽然烦死了这个喜欢臭显摆的街坊邻居,不过不得不承认,这位贾老神仙,确实不算是混吃混喝,比如每年的二月二,目盲老道士都会让弟子田酒儿做那“引钱龙”,提一水壶,放入几颗铜钱,去水井汲水,回来的路上,一路细洒壶水,最后将剩余壶水和那些铜钱一起倒入铺子后院的水缸。此外每到清明,在街角烧纸钱,其实讲究也多。

在落魄山,对这些老风俗,最讲究最上心的,除了大管家朱敛,就是这位曾经走南闯北大半辈子的贾老神仙了。

街坊邻居的红白喜事,也会帮忙,吃顿饭就行,不收钱,不光是小镇,其实龙州境内的几个府县,也会邀请名声越来越大的贾老神仙,富裕门户,当然就得给个红包了,大小看心意,量力而行。给多了,给少了无所谓。家境不宽裕的,老道人就分文不取,吃顿饭,给一壶地方米酒,足矣。

落魄山众人,可能真正喜欢喝酒的,或者说把喝酒当饭吃的,只有贾晟。其实米裕和陈灵均都没老道人这么喜欢喝酒。

今天老道人斜靠柜台,与石柔聊起了自家山主,贾老神仙抚须而笑,“我们山主的谨言慎行,别小看了,这就是一种持戒。”

整个大骊龙州地界,除了极少数几个修士,山上山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几乎整个宝瓶洲的练气士都是如此懵懂。因为那个异象,实在太快了。

天开窟窿,一道白光,一闪而逝。

落魄山中,只有躺在竹楼二楼廊道里的崔东山,察觉到了不对劲。

骑龙巷那边的化外天魔,感受到了一股近乎窒息的恐怖威势。

就像一场飞升境大修士破境的浩大天劫。

山君魏檗,心生感应,刹那之间,魏檗甚至误以为整个北岳地界就会毁于一旦,只是等到魏檗离开府邸,来到披云山之巅,发现又毫无异样。

错觉?

当然不是错觉。

那是周密亲自落向人间的一记手笔。

是周密登天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凌厉出手。

只不过一场原本足可让整个旧骊珠洞天消失的灭顶之灾,只因为一人的出手阻拦,顷刻间就烟消云散。

一个好像是访客的陌生男子,身材修长,一袭雪白长袍,他站在落魄山门口的那张桌旁,笑容温和,转头与一个黑衣小姑娘轻声问道:“可以坐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一念永恒飞剑问道仙域天尊八戒泡妞系统通天神捕点道为止不朽凡人无界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