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来不及了,单骏话音未落,从林子的阴暗处杀出无数兜头蒙面的黑衣人来,看样子已经潜伏了很久,就等着郦清妍他们走到此处,好将他们一并拿下。郦清妍见对方每个人手中拿着的刀全都闪着青光,忙对挡在身前的单骏说,“千万当心,刀上有毒。”
单骏使了眼色让郦清妍几人快走,沉声怒喝,“光天化日胆敢闯入将军府行刺,你们是什么人!”
那群人也不回答,冲上来直接开杀。
单骏凌空一掌打出去,雄厚掌风蕴含千钧之力,逼得那些人上前不得。趁着这个空档,单骏已朝着天空扔出一枚信号弹,提醒将军府阖府上下有外敌闯入,并召集府兵迅速赶来。红色信号弹在空中炸响的同时,将军府那头也响起了相同的一枚,单骏面色凝重,看来遇袭的不止这处,单黎那边也同样遇到贼人了,也不知母亲宋佳欣身边有没有人保护着。
思考同时,单骏已拔出腰间软剑,剑身如同矫健游龙,被他舞出万千剑花,周遭一片寒光。这柄软剑是他平时带着防身的,此刻无法回房取沉柯,只得拿着这个应急。
那群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个个身法奇绝,来前似乎做过功课,对单骏的武功路数很是熟悉,并不很吃力就与单骏打成平手。若逐一单挑对方必不是单骏对手,可对方胜在人多,以一难以敌百,单骏要提防这群人越过自己伤到身后正努力跑远的女眷,打的有些吃力,一时间双方气势分不出高下。
郦清妍穿的是繁复的长裙,颇为华贵沉重,最不适合逃命。单茵单芙姐妹有单骏日日熏陶,会些三脚猫的防身功夫,跑起来自然比郦清妍快些。郦清妍担心自己拖累她们,冲着拉着自己的拾叶道,“你先走,快去府门口叫护卫进来帮忙。”
拾叶要说什么,被郦清妍一句话堵回去,“我不会有事,你要是啰嗦,咱们都得死在这里了!”不得已点点头,对弄香说,“保护好小姐。”一咬牙,朝着府门方向飞快冲了出去。
黑衣人见有人要逃脱,立马分成两队人,人多那队继续缠住单骏,另一队往这头杀过来,转瞬就到了郦清妍面前。郦清妍从腰带摸出一根黑针,两指捏住,抬手就向眼见要追上拾叶的那人弹出去。这一刻她的运气奇好无比,那人不曾留意这一手,被那针不偏不倚扎上后颈,正觉奇怪,诧异着要摸是个什么东西,下一瞬已脸色黑透七窍流血倒地抽搐,不过几息时间,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毒明显比黑衣人抹在自己刀上的药厉害得多,那群人看着郦清妍的眼神立时变得警惕起来。
弄香看的有点呆,刚刚她见郦清妍迎着那群黑衣人而上,吓得差点抱住了对方的腰,而腰带上藏着淬了剧毒的针,她完全不知道……
“走!”郦清妍喝了弄香一声,拔腿就要继续跑,自然是跑不成的,因为两人已经被围了起来。
“妍妹!”单骏大惊,一剑刺穿了拦在身前的人,运起一掌轰开包围,提身往郦清妍这边飞来。
郦清妍抓着一把毒针,没有武功就是不好,只知道拿着见血封喉的东西到处乱扎。黑衣人怕她的针,又必须除掉她,确定了对方的确一点武功都不会,一个闪身,直往郦清妍背面而来。
郦清妍听见动静,反身就是一针弹了出去,那人抬刀相挡,黑色银针在刀面上反弹回来,直接扎进了郦清妍眉心。
黑衣人,单骏,郦清妍:“……”
黑衣人明显有点呆,动作凝滞片刻,似乎在等郦清妍毒发身亡,结果对方半点事也没有,转念一想肯定是服了解药,大刀在手中挽起一道寒光,往郦清妍面上劈来。
单骏被层层涌上来的人缠着实在无法脱身,看到郦清妍这边的情况,几乎目眦尽裂,饱含绝望与悲痛的一声“妍妹”还未脱口,砍向郦清妍的男人在距她只得两步的地方为一柄巨大的长戟戳了个透心凉。呼啸而来的长戟扎透了黑衣人的身体,霸道气势带起的强风将郦清妍的衣裳吹的飞了起来,难以想象扔出这一戟的人该是怎样的魁梧强悍,力大无比。
长戟被人从黑衣人背后拔出去,带出一片血雾,黑衣人无物支持,倒了下去,露出执戟人的身影。
“小暑?!”郦清妍和弄香失声叫出来。特别是弄香,看着身材孱弱,却拿着比他人还高出将近一倍的兵刃的小暑时,惊讶的声音都跑偏了调子。
小暑拿着一看就不低于六十斤的长戟,如同拿着一根树枝,挽了一圈背到身后,冲着郦清妍和弄香二人就开始骂,“蠢女人!那人砍过来你就不知道躲吗!好好像单家两个姑娘学一学!”
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郦清妍有点懵,脑子里想的问题有点不合时宜,为什么听棋从乡下带回来的弟弟会有如此巨大的武器,早上出门的时候根本没有看见他有带啊,藏在哪里的?
“吓傻了吗?”小暑一把抢过郦清妍手里的黑针,“暴殄天物。”抬手就将那把针扬了出去,周遭顿时响起一阵啊啊啊的惨叫声,紧接着倒了一大排黑衣人。
“妍妹,你有没有事?”单骏也杀出重围奔了过来,异常紧张地搂着郦清妍,生怕她下一刻就七窍流血。
“这毒对我没用。”郦清妍拔下还扎在眉心的针,简短解释了一句,抬手又从腰带里摸出一根,弹指飞向砍过来的人,结果因为力道不够,针飞到半空就掉下来了。
单骏并指为剑凝起剑气解决掉那人,叹了口气,“以后真要教你些防身的招数才行,平白浪费了好针。”
郦清妍觉得自己连续被两个人看不起,有点难过。
单骏单手抱着郦清妍,丝毫不影响他的移动和另一只手挥剑的速度。郦清妍只觉眼花缭乱,剑光刀光血光混在一起,分不清什么是什么,谁是谁。单骏杀人手法干净利落,一剑下去,几乎能将人活活劈成两半。身材矮小却力大无穷的小暑更为可怕,像个愤怒又冷血的杀人魔王一样,长戟挥动范围之内无一活口,倒勾拉起翻飞的皮肉和撕扯下来的肢体,直接将人卸成几块,武功似乎更在单骏之上。
怕血腥场景吓着郦清妍,单骏压了压臂弯里的人,让她的头完全埋在自己怀里,“别看。”
血腥之气越渐浓烈,充斥着嗅觉,郦清妍一阵阵作呕,不由自主抱紧单骏,以减少对方厮杀时引起的颠簸。
有小暑的加入,战局渐呈压倒性趋势,可不知又从哪里跑出黑衣人的援军,人数更胜之前。郦清妍止不住感慨,那么小的树林,是怎么藏下这么多人的呢?
单骏护着郦清妍,小暑护着弄香,单茵单芙躲在安全的地方,护卫和府兵已赶来,双方打的不可开交,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单骏体内余毒未清,长时间大量的内力消耗使得他后继乏力,又一剑刺穿一个人咽喉后,拔剑出来的动作有了片刻迟缓,只是这短短一瞬,斜刺跃出一个人,握着的长剑直往单骏脖子抹上来。单骏双手都被占据,无物相挡,怀里郦清妍突然发力,抱着他一个扭身,险险躲过这一刺。身后护卫上来对着那个人就是一刀,直接将人劈死了。
单骏不曾受伤,郦清妍却为浓郁的剑气所伤,袖袍被割裂大半,露出一截莹白的胳膊,从后肩到手肘划出一段淤青,腕上戴着的珊瑚手钏却没有被割断,被雪白的肌肤一衬,越发鲜红显眼。
那群黑衣人中的一个突然发出一句怪声,似乎是那群人的首领,还在厮杀不止的众人突然停了动作,退回到发声那人的身边。郦清妍隐约听到一句“十二禤阁,撤!”
这群人以极快的速度撤离,护卫和府兵都没追上。
郦清妍见人走了,才吃痛呻/吟出来。那一剑是想要了单骏的命,委实厉害,郦清妍觉得淤青之下肯定伤着了筋骨,不然不会如此疼痛。
单骏紧张的要命,一个劲问要不要紧,郦清妍痛的额头上都是汗,说不出话来。弄香连滚带爬捡起落在地上的披风,把裸着一条胳膊的郦清妍严严实实裹了,对单骏道,“还请单公子让小姐回屋检查伤势。”
单骏一听,回过神来,抱着郦清妍就要进屋去。郦清妍平息了半晌,推开他,努力稳着声音道,“此处离不得你,我没有大碍,又有小暑和侍卫保护,你先去看看伯父伯母要紧。”
单骏是关心则乱,心里头自然知道等着他去做的事情有哪些,又见郦清妍坚持,只得嘱咐护卫好生保护郦清妍,自己提着剑往单黎院子里去了。
将军府出此大乱,动静颇大,自然惊动了周边邻里。郦清妍在单骏的书房简单上了些单骏常备着的药膏,带出来的药箱原是有极好的伤药的,只是在方才的混乱里摔坏了,里头的东西到处散落,那里又到处是尸体,怕是找不回来了。之后郦清妍又在拾叶弄香的帮助下,艰难地换上从马车上取来的衣裳,正要去看望单茵单芙两姐妹,怕她们被吓着,敬王府的人已经到了。
来的人郦清妍不认识,是个很年轻的男人,长相和笃音不相上下,具是公事公办老实严肃,却又不乏俊美的好相貌。他拿着温阑的令牌,带了许多人过来。
“小人衱袶,奉王妃娘娘之命特来接小姐回府,还望小姐即刻动身。”衱袶单膝跪在郦清妍面前,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没有半点感情和温度,说话的方式上和笃音完全是两种人。“单府之事莫需小姐操心,王爷已派人同单家公子一同调查,此地不宜久留,请小姐与衱袶速速回王府。”
郦清妍思索片刻,觉得自己在这里的确帮不上什么忙,温阑在敬王府担心自己,还是先回去报个平安。况且手臂上的疼痛越发厉害,郦清妍整条胳膊都快痛的木了,抬都抬不起来,必须马上回去放出淤血来,不然手很可能会废掉。
“如此便劳烦衱袶先生了。”郦清妍见他穿的和笃音差不多,猜想对方的身份地位应与笃音差不了多少,不敢真的把他当成下人,以先生称呼。
“衱袶不敢。”对方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神情,依旧冷漠。
单府乱成一团,郦清妍一时间找不到单茵她们在哪儿,抓了个认识的下人,让他去告诉单骏一声自己回去了,见衱袶又要催促,不敢再耽搁,乖乖上了马车。
为剑气所伤本就是表面看不出来,实则内里受损严重,郦清妍伤的委实不轻,所以并不好受。左臂如同万虫啃噬一般,麻痛非凡,简直让人忍不住想喊出来。不敢真的叫出声,怕拾叶弄香大惊小怪,努力一刻刻挨着,想着到了王府就好了,碧纱橱里有为聆昐配好的伤药和止疼药,吃了就会没事。这样隐忍着,下唇已被咬破,一排细小的血珠渗出来。这样冷的天,这样暖意融融的车厢里,郦清妍冷汗如雨,整个人像是泡在汗水里一样。
弄香知她不好受,却又无法,只能不住擦拭她额头上滚落的汗,催促着马车快些再快些。等到被丫头架着从马车里扶下来,郦清妍全身被被冷汗打湿了,整个人几乎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
温阑一阵波及极广的怒火,落晚居一通鸡飞狗跳是免不了的。姬无病又被卷珠拉着袖子跑的满头是汗地冲进碧纱橱,为郦清妍这多灾多病隔三差五出一回事情的遭遇表示同情。
碧纱橱里为郦清妍的伤忙的不可开交,温阑走出来回到正厅,笃音正跪在那里等着处罚。
“本座将人交给你,你就是这样保护的?十二禤阁就算是总部为人攻占了,也用不着你赶回来救命。叫你回去的人是谁?”温阑坐在主位,寒冰般冷冽的声音让笃音止不住浑身轻颤。
“笃音有错,愿承担所有刑罚,还望阁主莫要波及无辜。”
温阑弹了弹指甲,“你不说,本座也查得出来。”
说了,传信之人会被割掉舌头罚去二十七宿做三年苦力,活活累死;不说,则会被丢到三十四宿去,任那些研究刑罚的人割上三千六百多刀凌迟至死,或者更惨,一一尝遍所有骇人听闻的刑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那孩子小鹿般干净的眼睛会被钉穿或者剜下来,笃音身体颤抖的更厉害,坐上之人明明长着最温柔可亲的面容,此刻却如地狱修罗般吓人。笃音强撑着解释,“没有人,是笃音突然听说阁内有人假卖消息,所以想回去祥查。”
“查出什么来了吗?”
“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