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得意洋洋:“好女子就不该三心二意。你乖乖嫁给我,我既往不咎!否则……哼,否则我在你脸上划他十七八刀,看还有谁要你!”
说着他真的伸手往腰间摸。
“放肆!”佟彤从阴影里奔出,怒气冲冲地一喝,“住手!”
乾隆吃了一惊:“你是何人?”
佟彤把娇娇挡在身后:“爷,您趁早绝了念想吧。大清早完了,这里是大唐,不讲究什么从一而终。”
误入创作层的乾隆并不记得自己的真实身份,听到“大清”两个字,迷惑了片刻,觉得这国名似曾相识。
他马上板起脸,冷笑道:“好,又一个擅自出逃的宫女。这宫里头简直没规矩了!来人……”
“等等!”佟彤上前一步,“谁说我们是擅自出逃的?”
由于剧本脱缰,娇娇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只会看着乾隆的刀鞘,嘤嘤嘤的发抖。
佟彤只好硬着头皮独挡boss。
她必须跨过乾隆的阻拦,把娇娇平安送到禄东赞的驿馆,才能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归秩序。
乾隆显然不买账,“哼,难不成你们还是奉命出宫的?谁那么无聊,大晚上派人出去遛弯儿?”
佟彤心中迅速转。乾隆她俩打不过,不能力敌,只能智取;而她并不知道这个沙盒世界能容忍她自由发挥到什么程度。万一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或是让乾隆察觉出了娇娇有“外援”,副本崩坏,前功尽弃。
她说:“我俩是奉……奉……”
奉皇命出宫显然太假,皇帝不可能亲自使唤一个小宫女;搬出太后、皇后也不安全,乾隆身为宫廷侍卫,随便找人一核实就露馅。
最好找一个低调、地位却不低的人做靠山,方能唬住乾隆。就算他跑去核实,也得花一阵工夫。
可是,佟彤能想到的都是名人。低调没存在感的,都早就被淹没在历史洪流中了。
她卡壳了几秒,眼看乾隆的脸上浮现出疑惑。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夜色晃动,墨色的天空无端模糊。
佟彤本能地意识到:不好!
乾隆起疑了!
这个副本已处在崩坏的边缘!
佟彤脱口就说:“武才人命我们出宫办急事!”
乾隆还没“否则”出来,被噎回去了。
“武才人?哼,是哪根葱?”
才人嘛,比宫女也高不到哪去,按理说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然而不知怎的,乾隆听到“武才人”三个字,心里无端一跳,一阵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席卷全身。
他现在的身份是大明宫侍卫。所知仅限于贞观十四年。
武才人……好像是个、挺厉害的角色……
佟彤喝道:“让开!”
乾隆还在琢磨“武才人”三个字究竟有什么妖,居然不由自主让了半个身子。
周围的景色重新凝固。“副本”稳住了。
佟彤推了娇娇一把,拔腿就跑。
但是娇娇身体重如铅,已经吓得完全跑不动。
“吓死我了……多谢姐姐……你拉我一把……”
佟彤生气:“自己跑!我的手还得提裙子呢!”
王希孟这个大猪蹄子,把她裙子画那么松!故意的吧!
展厅安防严密,层层落锁,就连院长也不能单独进。
组里其他人还没来。保安给她开了第一层门,她叫了个值班的师兄,俩人各自拿着不同的钥匙,又穿过几道门,来到午门正殿展厅。
还没进门,师兄刘祺的手机忽然响了,弹出一个微信对话框,对方备注“亲亲大宝贝儿”。
刘祺眉开眼笑:“小佟你先进去,我……有点急事,两分钟。”
刘祺母胎单身三十年,一朝铁树开花,追到一个如花似玉小女友,恨不得把她装手机里天天带着。
佟彤甜甜一笑,给他一个来自单身狗的关爱:“慢慢聊,不着急。”
她自己推门进展厅,开灯,开空调。
十三米长的定制展柜横亘在她眼前。浩瀚华美的千里江山图静静躺在中央。
目光跟玻璃展柜接触的一瞬间,佟彤手里的钥匙落在地上。
脱口而出:“有鬼!”
*
只见玻璃展柜中的千里江山图,不再是片刻之前的青山绿水。泛黄的绢布面上,赫然出现了一方又一方的朱印和涂鸦,成了十二米长的红配绿!
展柜配的是防爆裂防侵入的特殊钢化玻璃,只有用钥匙才能开。别说谁胆敢暴力破坏,就算是让狗啃了一口,瞬间响起的几重警报就能直接惊动一公里外的中南海。
可是现在,玻璃完好,展厅死寂,只有雨声滴答。
佟彤想:起太早了,幻觉。
突然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炸雷,雨声骤然增大。
她本能地一缩脖子,再眨眼一看,只见千里江山那所剩无几的留白上,极慢极慢地又浮现出一方大印,好像鲶鱼出水,泥塘干涸——朱砂丹红瞬间跃出纸面,凝固成泥。
展柜纹丝不动。
展厅里警报器鳞次栉比。红外、微波、超声波、声控……
可是,没有任何外界侵入迹象,眼下这些警报器都是空摆设,一个个闪着岁月静好的小红灯。
佟彤强迫自己镇定,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千疮百孔的名画拍个小视频,打算先留证。
摄像头转到展厅一角,她看到一个人。
一个蜷缩倒地的男人。在手机灯光中瑟缩了一下。
*
佟彤第一反应,这是个滞留的游客。
故宫闹鬼的都市传说在网上开花结果。佟彤来实习的第一天,老康就笑呵呵辟谣:“那些都是我们编出来吓唬游客,让他们到点按时走人的。”
“辟谣”适得其反。隔三岔五就有游客藏在犄角旮旯,妄想混过闭馆,来个夜探紫禁城,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清宫旧影。
当然,无一例外会让清场的保安请出去。
佟彤刚想出门叫师兄,那个人忽然抬头看她。
昏昏的灯光下什么都看不清,只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流露出若隐若现的微光。
那眼神并非乞求,甚至算不上求助,却没来由的让人心中一震。
佟彤鬼使神差,小步子走过去。
才看清,他全身竟是伤痕累累。素净的脸颊上一道血印,滴水的风衣狰狞地撕开口子。
像电影里那种,被反派追杀到绝路的男主角。
佟彤赶紧问:“您……”
本想问“您需要帮助吗”,却见他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指向一个地方。
那手骨节修长,白皙得不像凡夫俗子。指尖泛着带光泽的青色,仿佛藏着夜间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