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什么酒不是喝?好酒浇愁难道不是更痛快吗?”看夏倾一脸憋屈的样子,程奕出声开解,“再说你不是想买醉么?红酒的酒精度数可比啤酒要高。”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夏倾脑子一热,拿了他斟满的那杯就一饮而尽。
醇厚丝滑的红酒滑过舌尖,沿着喉咙进入胃里,灼热的感觉顷刻间沿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程奕见她这种不管不顾的喝法,知道她确实心情不好,完全是冲着喝醉去的,便没有阻拦,她喝一杯,他就跟着给她斟一杯,自己也喝一杯。
酒过三巡,夏倾很快就觉得脸颊烫得厉害,思绪也变得不太清明。她还想再喝,程奕却停了倒酒的动作。
见他不给自己倒,夏倾抬手就要去夺他的酒瓶,然而他握得太紧,她的力气敌不过他。
她委屈地嘟了嘟嘴,话语带着七分酒意:“我要喝,你为什么不给我喝?”
烛光摇曳下,她双颊绯红,眸色如同最纯净透亮的黑曜石,盈盈水光一览无余。她的唇色不知是本身就这么红,还是被红酒染了色,此刻分外诱人。
喉结滚了滚,程奕压下心中骤然而至的微妙燥热。
原本说要陪她喝酒,就是怕她喝得太猛出了什么事没人知道,看她离彻底醉死已经不远,也差不多是时候制止了。
这么想着,他启唇道:
“你不觉得醉酒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吗?”
“哈?”夏倾用手掌支着自己已经昏昏沉沉的脑袋,明显得有些转不过来弯,“你说什么?”
他轻捏住她的下巴,逼得她抬起头来直视他,才一字一句的重复: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但是你不觉得醉酒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吗?”
他深邃眸子里头跳动的烛火,微弱但又充满着生机。下巴上是来自他指尖的温度,大抵是她的脸真的太滚烫,才会觉得他的指尖满是凉意。
夏倾莫名的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是啊,她就是自欺欺人,喝醉了她就可以假装哥哥还没有过世,喝醉了她就可以忘记哥哥出事那天的所有场景,喝醉了她就可以......放下满心的自责和愧疚。
她喝了半天的酒,心情那么不好,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早些时候,程奕其实更愿意看到她哭,因为哭出来至少发泄了情绪,可她偏偏不,所以他才说出那样的话,想逼一逼她。
但到了这会儿,猝不及防地看到她满脸的泪水,他又后悔了。
她的每一滴眼泪,都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直击心底,让那最柔软的地方隐隐生疼。
他站起身,绕到茶几后面,在她旁边坐下,把她揽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的哄她:
“乖,哭出来就好,没事了,没事了。”
许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那种有人可以依赖的感觉,让夏倾的眼泪越发汹涌。
她在他怀中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哥的祭日。”
程奕怔了怔,几乎是瞬间回忆起了在她家看到的那个相框。
很久以前的照片。
笑得无比灿烂而亲密的一男一女。
2004年夏,很想念你。
所有的一切合在一起,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里面的那个男生,就是她的哥哥吧。
他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她吸了吸鼻子,眼中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丝毫没有要停息的迹象。
“你一定想不到,12年前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动物。”
“但我哥恰恰相反,他一直很喜欢很喜欢小动物,所以大学的时候选了兽医专业。大三的时候,他从外面捡了一只流浪狗回来,取名叫贝贝,他对贝贝真的很好,是好到连我这个亲妹妹都嫉妒的地步,我本来就不大喜欢狗,那时就更讨厌贝贝了。”
“我高一那年,跟我哥回老家过暑假,我哥要出去遛狗,我就缠着他带上我一起去玩。”
“我们家乡有一条河,算是整个镇的母亲河了,河很宽,水流也很湍急。”她说到这的时候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程奕知道她只是想倾诉,安静地听着。
“我跟我哥就走在那边上,偶然遇到了我哥的一个朋友,那人说有事情想跟他单独谈谈,我哥就把贝贝交给我,嘱咐我抱着,别让它到处乱跑,自己跟朋友去了不远处的树下。”
“我当时是接过了,但是我哥一走开,我就把贝贝放下了。因为我不喜欢动物,更不喜欢它。”
“那天出来的时候,我哥正好没给贝贝带牵引绳,贝贝一下地就到处乱跑,我见它没跑得太远,还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就没理它,由它去了。”
“大概是因为河边都是湿泥地,又陡又滑,可能也就眨眼的功夫,我看到它在岸边一打滑,就这么摔进了河里。”
那个场景,她每想一次,就觉得悔痛万分。她捂住脸,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要崩溃,声音透过指缝发出来,闷闷的:
“我当时就慌了,大声喊我哥过来。我哥看到贝贝落水,着急得不行,想都没想就跟着跳了下去。”
她说到这里,还是没能忍住,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