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嘴里叼着旱烟,这两家子的事看得他直皱眉头,天冷的很,他搓搓手道:“这便回去写来和离书,往后你们各走各路各不相干,若还有旁的事,你们去别地吵着。”
乔家人自然不是什么善茬,写了和离书,与陆时要了近十两银子这才唾骂着走远了。王慧芳看着那一家的嘴脸,气得直骂:“你脑子缺根弦?她要你就给,怎么不把你这颗猪脑子也给交代出去?就你这种混账玩意儿也该一并留在那里才是,回什么徽州?”
王柏没想到自己的妹妹言语竟然如此刻薄,再看自己的外甥那模样宛若遭受了刺心之痛,他忍不住一阵叹息:“孩子这般大了,你又何必说这种伤人心的话?你自己不管不顾,才是混账。阿时不必理会她,这次回徽州,与你来说未尝不好,一切皆新,重新活过,岂不是福气?前程往事统统抛开,舅舅自当教你什么是好坏善恶。”
陆时这一段时间所受的打击颇大,这般年纪才认清人事,自然是愧疚不已,直开口道:“舅舅的话,我铭记在心,如今与以往不同,我虽是混账,却也不想让我的儿子落得与我一般境地,我自当改正,舅舅放心。”
如此交谈让王柏甚是欣慰,拍着他的肩膀,舅甥俩有说有笑的赶路了。只是那乳娘本想回京城,她家中丈夫早去,婆母对她没有半点好脸色,幼子生下来便患有不足,不管她怎么尽心呵护也终究是随着他爹去了,以至于陆时恳求时她稍稍犹豫还是答应下来,怀里这个孩子如同她的小儿一般,让她舍不得。
却说陆老爷回到屋里,看着坐在炕沿上的人,忍不住讨好道:“如今这事了了,你可信我了?我方才当着那般多人的面将事给说清楚了,你就大人有大量,绕过我这一回吧?我本就比你年长,如今又不顾老脸在孩子面前低声下气,你也别让我太难看了?”
陆大娘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这些事细细一思量甚是恼人,如此平静下来倒也能好好的过个年了,对他这般没脸没皮的样子,笑着说:“我方才才发现,你们父子两的德行一模一样,亏得你没有在甫南村待着,不然村里人定得见着你俩绕道走。”
陆老爷不以为意道:“他们晓得什么?老爷我够给王家人颜面了,想当初在外为了赚发家的银子,不管他是哪路子人照样动拳头,一张嘴哪有拳头来得好使?你们两块出去,这都到中午了还不张罗着做饭?你娘肚子饿了,快些去。”
花月和陆良止不住地笑,公公这是嫌他们两口子碍着他了,再看陆大娘的脸上也升起一道红霞,那话说的对,与他们来说早回不去当年容颜正好,年岁尚小的时候了,眨眼的功夫也许就是真正的天人永隔,所以她还僵着做什么?彼此亏欠对方的这么多年,怕是往后的时间都不完这座遗憾的巨洞。
待儿子儿媳出去了,陆老爷这才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当中竟还有几分委屈:“难不成你我还要这样分着住?我今儿便搬过来与你同住吧。”
陆大娘白了他一眼,当即开口道:“你想的倒是好,回去睡你自己的屋子,别在这里没脸没皮,你要是惹的我不快了,别怪我收拾你。”
陆老爷如今比以前更加稀罕陆大娘,心里也有点怕她在孩子们面前再给自己没脸面,他终究是一把年纪了,总该是要立立威的,哪知道却成了活脱脱的笑话。
早上的那点乱子像是去年的事,花月和陆良只觉得轻松不已,两人有说有笑地忙着准备午饭,吃过之后,陆老爷坐在炕上给他们讲那些年自己在外面遇到的事,甚至一度游说陆良回去接管他的家业,奈何陆良只是摇头,并不应话。
陆老爷略显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无奈和失望,不过很快就被一家人团聚的欣喜盖过去了,这一年能这么圆圆满满的过,再不用一个人对着天上的那轮明月胡思乱想了。
陆良一直怕娘一人觉得孤苦,平时想带着花月出去走走也不好明说,如今有陆老爷陪着,小两口独处的时间便多了些。
夜里歇下来,陆良缠着花月又是一阵没完没了的索求,待事毕他才喘息着说:“明儿我们一同去赏花罢,我知道山上有一处地方有片野梅林,这会儿该是花开正好。”
花月任由他将下巴抵在·自己的肩头,她背对着他,还是将压在心里的话问出来:“你对我有执念,可是也与那人一般,只因少时轻许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