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一路上莫名的觉得耳朵像着了火一样,耳廓红了一圈,只当是花月再和娘念着他,却不想是完全不相干的一路人。
天色暗了下来,路过一个小镇子,车夫问他们要不要停下来歇脚,陆良将手拢在袖子里,沉吟道:“若是老伯能撑得住,还是赶路为重。”
大冬天的坐车也遭罪,手脚冻得发麻,牙齿都想打架,只要想到快一天就能早一天回,陆良就巴不得一眨眼的功夫到京城。他其实是个怕麻烦的人,可谁让他摊上这回事了,没办法,他娘的话还是得听的。
陆良舍得花银子,一路上歇息的时候都会让店家温一壶清酒,来碟下酒菜再下一大碗面,吃得浑身热滚滚的这才动身,毕竟最急的是自己,半路上这不成那不成的,他的这股子脾气是忍不的。
车夫吃了人家的自然是用心的驾车,马儿也争气,大冷的天踏冰痕行过颠簸的路段都没出半点岔子,硬是把行程缩短了一半,几人都熬得紧,紧赶着到了京城,三个人看起来都是憔悴的很。
陆良与车夫商定好了碰头的时间,这才按着当初二叔说的地址找到陆家,真正的高门大院,从外面看都瞧着很气派,看来这么多年,陆老爷子赚了不少钱。他走过去手握着门环扣了扣,很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脸不耐地问:“你找谁?”
“你家老爷。”
那家丁头也不抬,依旧是不耐烦地样子,甩手撵着:“我家老爷不在,你快走吧,别扰人清静。”
陆良在他关门的刹那,用力将门推开,提着他的领子一路拖到院子中央,让来回忙碌的下人瞪大眼,一把将人丢出去,冷眼横眉地看着一众人,冷声问:“你家老爷在哪儿?”
众人被这个穿着普通的男人身上所透出来的逼人气势给看怔了,亏得管家在家丁们连手要将陆良制服的时候路过,看到被包围起来的陆良,沉声呵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少爷都认不出来,我看该撵你们去后院做杂活,一个一个的丢人现眼,连正经主子都认不出来。”
管家说完赶紧迎上来,笑道:“老爷这会儿正在书房看账,老奴这就带少爷过去。”说这吩咐下人赶紧去准备热水、换洗衣裳。
陆良没说什么,径直跟着管家走过窄小幽深的小径,来到书房。管家高兴地对着在桌案后坐着的男人开口说:“老爷,您看这是谁来了?”
陆老爷抬头看向这个略显憔悴的年轻人,眼睛蓦地大睁,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熟悉无比的轮廓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他的身上有清平的影子,让他的喉头忍不住一阵酸涩,良久才呢喃出来:“阿良,我的儿子,你娘呢?为什么你娘不和你一块来?这一路累坏了吧?我让人准备饭食,先填饱肚子再说。我听说你娶了媳妇,是个很漂亮的丫头?我这当爹的都没给你们备什么礼物,等你们回来爹一并给你们。”
陆良看着他走过来,手要拍到自己的肩膀,冷声说:“我身上脏,可别弄脏了陆老爷的手。我这回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别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如果觉得对不起我娘,自己想办法去赎罪,我们没那么多功夫应付你。”
自己的儿子生得这般硬朗挺阔,眉眼间带着自己年轻时的那股傲然志气,没有一处不让他觉得熟悉,可是这个孩子眼里的鄙夷让他痛如刀绞。自己的亲儿子对自己这般不屑,让他眼里的光瞬间暗了几分,举起来的手突然不敢落在他肩膀上,莫名的胆怯羞愧。
正在逗弄小孙子的王慧芳听到陆良来了,脸顿时沉下来,难不成他们反悔了,将孩子塞到奶娘手里,步伐急急地往书房赶,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才慢下来,陆良的那句话让她听得甚是舒心,最好一辈子都不来往的才好,她理了理衣裳,推门进去,柔声道:“阿良,你这话说得可太伤你爹心了,他惦记你们mǔ_zǐ这么久,哪有这样做人儿子的?”
陆老爷一见她便变了脸色,沉声呵斥道:“滚出去,别把我对你的客气当福气,我家的事哪用得着你插手?”
陆良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眼眶里蓄满泪水,分外委屈又多情的样子,如黑潭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了然,有些女人天生就是戏子,只是这个女人还是大意了些,没将眼里的嫉妒,痛恨给遮掩。
“我的话已经带到了,省了那点做戏的力气,最好给我踏实些,这些东西我陆良看不上才由着你们,敢动什么歪心思可别怪我拆了你们的骨头。”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再场的人全都听得明白,王慧芳的脸刷的一阵白一阵红,喃喃笑着:“怎么会呢,你和陆时是兄弟,我是陆时的娘,现在咱们的关系跟一家人一样,我对你们好还来不及,怎么会……”
陆良嘴角的笑透出浓浓的嘲讽,眯起来的眼睛里透出一片冷厉的寒光让人看着发颤:“好好过你们的富贵日子,告辞。”
陆老爷在他将要跨出门槛的刹那,猛地提高声音,急切又无奈充斥在当中:“混账,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爹?我对不住你们,我知道,可就算这样也盖不住我们是亲父子两的事实。你只知道往我心上戳刀子,你怎么就不看看我,为了找你们我急白了头,我又和谁诉苦去?咱们陆家的事你扯着外人做什么?这次我和你一块回去,咱们把你娘还有儿媳妇全接过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不成吗?至于陆时他们mǔ_zǐ,我已经给他们寻好了去处,往后陆时还是恢复王姓,我陆家的家谱不接受外人家的孩子,我与王兄的情意也到此为止。”
陆良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对他那句问话回答:“我是我娘一手拉扯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