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待陆时走了,陆大娘看着陆良强撑着笑颜:“我先躺躺,你忙你得去,我没事,晚些咱们做土豆丸子吃。”
陆良那时虽小,却也记得些事,娘在陆家受的苦全被她压在心里不说出来,为了他们兄弟两她一个如花妇人生生熬得苍老了,不好说什么只得出去了。陆时再委屈,哪有她的委屈大?爹走后她便没了依靠,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受尽欺负也没有娘家人站出来给说句话。他只恨自己没本事不能替娘出这口恶气,抿紧嘴将堆放在柴房里的柴劈了,一下一下用尽力气,像是要将那些人给千刀万剐了般。
吃过午饭,陆良刷了碗出来,正想着熄了外面的火往后在屋里做饭,却见王媒婆扭着肥胖的腰肢走进院子,看见陆良笑道:“陆良忙着呐?我来和你娘说说话儿。”王媒婆不敢再看他陡然拉下来的脸,快步进了屋子。
王媒婆不论刮风下雨成日里的在外面奔波,前两天经过陆家院子被陆大娘给叫住,让帮着给陆良相看好人家的闺女,也是赶着巧,魏家村魏忠急着嫁女儿给媳妇续命,也不管陆良名声好坏,只要能对自己女儿好就成,倒是省了些力气。
陆大娘原本神色恹恹,见王媒婆来了顿时打起了精神,笑着问道:“可是有好消息了?”
王媒婆点点头,拉着陆大娘的手笑道:“陆大娘,您的福气到了。这魏家的女儿秀萝可是魏家村最得意的体面人,心善又勤快,要是娶过来家里的事都交给她就成了。只是这孩子命苦,娘生了重病家里被掏空了,不然也不能这般急着配人家,不管怎样总归是件好事。我同她爹说了,陆大娘是咱们村里出了名的和善人,陆良又生得俊朗,嫁过来不会受了亏待。”
陆大娘听罢笑得合不拢嘴:“话是这样,人家好好的闺女嫁过来我们自然要善待人家。你也是行家,旁的事还得靠你张罗,聘金好说,只要能得个好儿媳就成。”
王媒婆抖着帕子掩着嘴笑:“可不是,谁家想娶个不消停的回去给自己找罪受?你家陆良脾气暴躁了些,更得这种脾气温和能包容的人来配。你们娘两再商量商量,能定下来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去问问姑娘那边的意思。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陆大娘站起身往出送王媒婆,院子里的陆良沉着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陆大娘送走了人,回过身来语重心长道:“王媒婆说了,人家姑娘生得样貌好,人又勤快懂事,要不是家里大人有难处必定不会舍得配人。我瞧着合心思,你怎么想?要见见再说?”
陆良抹了把脸,叹口气说:“娘本就知道我的心思,为什么非要这样?”
他抬手时露出手腕上的帕子,包得不规整,能被他这般收着肯定是花月的东西,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指着他手上的东西沉声问:“她送你的?”
陆良握着帕子一角,摇摇头:“不是,我抢来的。娘要逼我吗?我从小到大没向娘要过什么,只此一次不行吗?”
陆大娘不再看他,转身往回走,只留一串声音如雨滴打进他心间:“不行,你决了这个念头。”
陆良觉得好笑不已,看似是自己的事,却有这么多人阻拦。他脸上一片云淡风轻,暗里却咬着牙,转身往姚大山去了。他们不是想从他这里讨好处?那他就紧着送过去,钱五爷不好惹,他陆良就是吃素的?
去姚家正好得打奇骏山旁边的小路过,两边是空落落的地,不远处是片林子,虽说已至万物渐渐萧条的时候,那片树林却依旧遮挡着看不清东西,刚走过去只听林子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他未多在意,只当是兔子野鸡在里面乱窜。才走了两步,又听到女人呜呜咽咽地哭喊声,初初他只当是寻欢作乐的野鸳鸯,只是越听越不对味,这分明是——翠莲的声音。
他急忙往林子里跑去,这时花月也从山上下来,她背了一篓子的野物和楮实子,大哥懒得跑靠在树下歇着,让她先回去来的时候将午饭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