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心怀怨愤否?
从年少得志的御史副丞,沦为朝不保夕的阶下囚,又因为妻子私通yín僧,成了人人嘲笑的龟公,权势、名声、家庭……陈冲几乎在短短几个月间失去了这一切,他心中怎能不怨、如何不愤?!
可即便是怨愤到了极点,陈冲又能怎么样?
害他丢官罢职的是生身父母、同胞姐妹,先不说他有没有能力报复,就算真有能这么做,那也是违逆人伦的行为,非但不会被朝野内外认可,反而会因此坠入更窘迫的境地。
而害他失去名声、家庭的yín僧,此时正高高坐在公案之后,掌控着他的生杀大权!
所以他又怎么敢怨、如何敢愤?!
啪~
便在陈冲满心纠结愁苦之际,那大理寺少卿赵野再次拿起惊堂木往桌上一拍,然后抱拳向北面拱了拱手,沉声喝道:“陈冲,国师大人此次前来问案,乃是代表了当今圣上,你如此吞吞吐吐,莫非真的对圣上心怀怨愤不成?!”
这帽子扣的可就大了,尤其以陈冲如今的境地,生死荣辱全看宋徽宗如何发落——似他这种全家附逆,本人却只是被无辜牵连的情况,往轻了说,可能只需降级留用;往严重了判,却是腰斩凌迟都有例可循!
因此陈冲再不敢胡思乱想,忙一个头磕在地上,颤声道:“启禀国师大人,犯官……犯官心中并无任何怨愤之意!”
话还没有说完,那屈辱的眼泪便已经夺眶而出,但为了保住自家性命,他却不得不继续抽噎道:“我陈家世受皇恩,值此国难当头,家父不思报效皇恩,却反而举家附逆,实在是不忠不义不孝之举!犯官闻讯,实在是羞煞、愧煞,如何还敢心怀怨愤?还请国师转告陛下,犯官愿意一死以谢天下,洗刷我陈家所犯下的罪孽!”
这一段话,陈冲说的几次痛哭失声,涕泪更是沾满了衣襟,那凄凉羞愧又忠贞不二的架势,便连时迁都看的有些不忍——若不是武凯曾经听章慧提起,这陈冲早就对宋徽宗心存不满,时常在家中抱怨宋徽宗心胸狭窄的话,说不定也被陈冲骗到了。
啧~
听他哭诉完,武凯故作为难咂了咂嘴,叹息道:“想不到你竟如此节烈!原本贫僧还想在陛下面前帮你求求情,让你降级留用以观后效,可现在听你这一番肺腑之言,却不得不成全你这份心意——来人,送陈大人回牢中,再为他准备三尺白绫,好生伺候着他驾鹤西游。”
说着,又对目瞪口呆的陈冲郑重承诺道:“陈大人尽管放心,你死之后,我必会将你对朝廷的忠心与节烈,仔仔细细上奏陛下,尽量帮你争取一个节烈的谥号!”
等武凯说完,那陈冲跪在地上支着脖子,却是彻底的听傻了眼——他最后那句‘愿意一死以谢天下’,不过是照例做出来的姿态罢了,君不见犯官们那个不是喊着自己‘罪该万死’,却恨不能活个长命百岁?
这该死的yín僧到底是故意要害自己,还是当真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眼见身后两个衙役托起他便往外走,陈冲也顾不得再多想什么,忙拼命挣扎着大叫道:“放开我、快放开我!国师大人,下官还有话要说、还有话要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