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落叶,在这人澎湃的气场下,竟被瞬间烘干,发出了连珠般干脆?32??爆裂声,而听到“方守”那仿佛在诘问般的语气,这人只是淡淡地回应:
“不错”
“哼!又是你!”
不满地撇了撇嘴,“方守”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古怪神色,莫名其妙地笑道:
“二十年前,便是你坏了我的好事,如今距初始界百年一次的‘苦海’开启,也已不足十年,你便要渡九劫,乃是劫中求死,还顾得上他吗?”
说着,“方守”又掐了掐自己的脸蛋,留下了一大片的紫青,显是对“自己”的身体毫无怜惜。
“他初入玄门,根基尚浅,你怎知日后,就对付不了你?”这人反问。
“这小子乃是于乾明十四年去到方界,二十年后,乃是初始界乾明二十二年,而初始界一天,对应方界一年,他在方界修行的时间,也不过区区八百年,而到了那时,即便他有登仙门相助,又岂能与我抗衡?”“方守”反问。
“那我便让这个时间,尽量地延后吧……”
此人悠悠地道,声音仍然充满了淡定,离近了看,只见其戴一斗笠,面蒙一层灰布,身形佝偻,精神却是抖擞,眼神矍铄放光,直直地迎上了“方守”的瞳目正中,那一轮弯弯的月痕,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虽不清楚你之来历,但显然,你绝非‘易流’,又何苦为难十二大帝的后裔?”
“哼!别白费功夫了!你当初,也是这么说的!”“方守”不耐烦地道,“可你即便能压制我一时,也不可能压制我一世,我已成为了他神海的一部分,而随着其修为的精进,我实力也将慢慢地恢复,而到了那时,也将是我重生之日!毕竟!”
“没人能拒绝得了我!”
“方守”的笑容更深,血月逐渐地凝缩,最终幻化为一个眼睛的形状,融进了方守的眉心,而与此同时,其手中的血镰,也越缩越小,最终化作了一道流光,飞入了这枚“眼睛”印记中,随着声音的落罢,彻底地消失无踪。
前跨几步,及时扶住了方守那摇摇欲坠的身体,蒙面人望着其眉心处逐渐闭合的第三只“眼”,表露出思索的神色。
“他既源自于上古,又是如何逃过易的追杀?按道理上古遗物,应都被销毁殆尽了才是……”
“渡.....渡老”
近处,方守眼睛睁开条缝,看到这人熟悉的扮相,当即舒了口气,道:
“你终于....终于来...怎么才来...来这么慢....”
“傻孩子”
慢慢将方守放平,背后靠在树上,渡老半蹲下身,双目直视着他,一脸认真地道:
“辛苦你了...”
“那血镰....”感觉眉心微有些胀痛,方守伸出手去,来回摸了半天,察觉到似乎仅多出了一条鼓起的“伤疤”外,其余并无异常,这才又松了口气:
“我这算毁容了?”
“还有空开玩笑吗?”考虑到方守此刻的状态,渡老话刚一脱口,便又即改口,道:
“放心,这疤不算明显,不碍事的....”
“呵呵,就算它明显,你当我还在乎吗?”
方守笑着辩解,旋即,他又透过树梢,望着深邃的阴云,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半响,他沉下了头,郑重地望着渡老,问道:
“我会像道贤一样么?”
一想到魔庵掌门道贤,那仿佛被诅咒了的命运,方守便一阵发怵。不过又想到自己行将就木,恐怕捱不到下一次器魂发作,自己便得被死禁给......
“渡老!”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方守郑重向渡老一拜,一脸恳求地道,“我知那血镰仍在体内,故还请渡老,在方守死后,将此镰收服,以免其再度流入人间......”
此刻,再多说什么,都已于事无补,故方守唯一的希望,便都寄托在了渡老的身上,毕竟,其方才可是经历了如此恐怖的一劫,饶是有再大的信心,都不免对血镰,生出了不可战胜的恐惧。
渡老抱歉地一笑:“我无能为力,这还得看你自己......”
“我对不起...”
方守的眼角,突然淌落出两行热泪,这一刻,这名向来坚毅,纵然面对陌生人羞辱、投石打蛋,兀自昂头挺立的傲然文生,竟像一个小孩般,大声地啜泣起来。
“我不该杀死道贤…....不,我其实应该让他,更有尊严地死去。”
自始至终,方守都在耿耿于怀道贤临死前的一幕。
二十年前,那名落魄的老英雄,不知又经历了何等的苦难,才会亲手将自己所挚爱的门派,赶尽杀绝,而后又将自己折磨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说他为恶,怎可忘其千里走单骑,独闯中州面邪魔?
说他为善,又何以致晚节不保,为祭血镰陷无辜?
“人之善恶,不可以一言蔽之,亦不可执此于心,泯灭人间正道,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