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昭进来的时候,顿觉气氛诡异。
修离墨一身黑色龙袍,五爪金龙肆意张扬,龙眼目眦欲裂,龙须卷长粗壮,大有一飞冲天之势。
地上却滚落碎裂的瓷碗,水泽一滩,从床沿滴落在地,白花花的米粒撒了一地。
空气中隐隐飘着荷叶的香味,还有某人身上散发的寒气。
一双漂亮的凤眸盯着地上的碎片,发丝被金冠竖起,端得风姿卓约、面如冠玉,如果忽略不计他紧绷的脸孔,微抿的唇瓣。
床上,弦歌缩在里头,怯怯地看着立在床边的男人,欲言又止。
男人的黑色衣袍沾了些白色的米粒,粥水也滚出一圈黑色的水泽。
郎寂抬头看向两人,心底暗叫不妙,也庆幸自己方才溜走了。
瞧这场景,两人必是闹翻了,若他窥见皇帝折了颜面,也不知皇帝还能不能留他?
想着,抬头看向身侧的阴昭,却见阴昭眸中盈满谴责。
这女人不识好歹,一醒来就闹出幺蛾子。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啊墨今日早朝穿的是月白色的龙袍,而今非但换了黑色,还搞得狼狈不堪,全拜这女人所赐。
“过去替她看看。”皇帝发话了,深深看了弦歌一眼,便转身出去。
正主走了,她松了一口气,对于阴昭,她倒没放在心上。
阴昭得了旨意,不敢不从。
想想这女人命也忒大,三番两次死里逃生,他倒希望她永远别醒过来。
阴昭避开地上的秽物,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一双眸子睇向内里的弦歌。
弦歌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闹的这一出就是为了将修离墨逼走。
昏迷了一个月,都是阴昭在替她把脉诊治,她知道阴昭不喜欢她,所以阴昭到底有没有诊断出什么,她猜不透,且他到底有没有对修离墨说实话,这还是个未知数,她想听听他怎么说。
最好修离墨不在场,他才会畅所欲言。
阴昭见她眸光闪过狡黠,依旧缩在角落里,一双水眸含了打量。
阴昭皱眉,不耐烦地敲了敲床沿,“你到底看不看?”
“你查不出我的病因,看了也是浪费时间,砸了你的招牌。”弦歌放低声音,一双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阴昭。
“谁说我查不出你的病因?”阴昭挑眉,鄙夷地看着她,“别用激将法激我,这招没用。”
弦歌浑身一震,久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微冷的声音,目光含冰,“那你倒说说看,我到底如何?”
阴昭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再瞧她一副警惕的样子,看来啊墨也是被她支开了,阴昭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你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对不对?”阴昭眯眸,不答反问。
“呵!”弦歌轻笑,眉眼舒展,“看来你名医的招牌也不过如此。”
阴昭脸色顿僵,面容微愠,弦歌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人在试探她,他根本什么都诊不出来。
她道:“你钻研医术多年,治过无数疑难杂症,连你都不知道我究竟怎么回事,我一介不懂医的女子,又岂会知晓?”
“沐弦歌,你别得意,别以为有啊墨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我现在是不知道你身子的情况,可终有一天,我会查出来。你最好祈祷自己的心肝没烂到肠子里,若叫我知道你算计啊墨,利用身子来博取他的怜悯,我第一个不会饶你,就算他要生刮了我,我也一定先送你到阎王爷那报道。”
阴昭气得口不择言,这是他怀疑的,从未敢跟修离墨讲,依他那时的情景,他根本就不会信,或许信了,却在自欺欺人。
“你怀疑我?”弦歌头疼地看着他,谁说女人的想象力最丰富,阴昭这厮也丝毫不落下风,“怀疑我在故意博取他的同情?”
“你全身上下,没有让人值得相信的地方。”在阴昭眼里,女人如毒蛇猛兽,特别是遇上弦歌之后,一次次背叛逆袭,他心里阴影不小。
屏风后,一道身影渐渐拉长,到口的话咽了回去,她乖乖地将手伸到阴昭面前。
阴昭诧异地看着方才还一脸防备的女人,变脸一般,立马乖巧柔顺。
弦歌轻声道:“你放心好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负他,死也不会让他再遭受背叛的滋味。若有违此誓,就让我......让我折损阳寿好了。”
“沐弦歌!”身影微动,藏蓝色的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眉眼沉怒,死死地瞪着她。
郎寂随修离墨出去,替他换了一身衣裳,倒没想到回来竟听见女子大言不惭,难怪皇上生气,这阳寿岂能说损就损?
阴昭手一抖,咬牙瞪着沐弦歌,这女人在框他,落在啊墨耳里,就是他挑起是非,逼她立誓,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