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精神上的对决。

在这个已经废弃许多年的，位于城南的仓库里。

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正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嘴里塞着的棉布已经被鲜血染红，他的表情充满了惊恐和绝望，混合着鲜血淋淋，那是因为他的两只耳朵都被利刃割下时，他拼命挣扎所导致的。

他的正面，一个年轻人刚刚推开仓库的大门，缓缓朝里面走来。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落日的余晖在如同碎金一般飘飘扬扬的洒在他的身后，让来人看上去像是被一种神圣的光辉笼罩住一般。

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错觉。

而他的身后，穿着正式西装的男人先是被门外的光线刺得眯起眼，随即笑容从容淡定的站起身。

他的左手上托着一个相框，神色轻松而喜悦，就好像是即将去参加一场婚礼，或者是，即将举行一场婚礼。

“刘哥。”青年在距离人|质还有五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目光从那个如同最珍贵的宝物被男人小心翼翼托在掌上的相框，慢慢上移，落在了男人原本正气的脸上。缓缓开口，神色复杂，语气带着一丝被隐瞒的痛楚。“果然是你。”

刘正然，他就是因为这个人才拥有了能够与家族对抗的勇气，才会将那身制服，那帽檐上的徽章视为他此生的信仰和梦想。

“没想到，最先找到我的，居然是你。”刘正然，此刻的他看起来，早已不是那个正气凛然的队长，微微扬起的唇角反而更像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魔。“不，我应该早就预料到的，毕竟你是那样的聪明，夏衍。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可我看错了你！”夏衍猛地大吼一声，人|质似乎被他愤怒的表情吓到，浑身立刻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夏衍目光刷的一下定在正剧烈发抖的人质身上，皱眉，“你对他做了什么？”

“天使的微笑。”刘正然低头，温柔的抚摸了好一会儿相框中的女人，然后抬起头，看向夏衍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扭曲的快|感。“这个名字很美对吗，天使的微笑，呵呵，哈哈哈，就是这个，不不，它应该叫做——恶魔的诱|惑，才对。”他说着突然一拳打在人|质的太阳穴，对方惨烈的呜咽了一声，然后晕了过去。“真是脆弱，明明他应该感到快乐才对啊。”他好似有些疑惑和遗憾的说道。

“刘哥，我都知道了。”夏衍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施虐，一字一句的说道：“知道他们曾经放下的罪行，但是刘哥，我们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刘正然猛地大吼出声，怒火燃烧了他的理智，被仇恨支使了多年的他几乎快要发疯。“不应该惩罚他们，而是让他们继续这样逍遥法外，让他们永远不会想起自己曾经对别人放下的罪|孽？还能够自在的，没有任何悔意的，幸福的活着吗？”

“可你说过的！你说过不论任何人和事，都不该也不能够凌驾于法|律之上，他们犯|下的罪必须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由我们个人来行|刑！难道你这样就是对的了吗？！”夏衍不管不顾的吼出来！

刘正然大笑起来，笑声中还夹杂着他的怒吼和砸在人质身上愤怒的拳头。

“你快要把他打死了！刘哥，不要在执迷不悟下去了，你还记得当初进入学校时你所发下的誓言吗？！”夏衍掷地有声的质问，毫不退缩。

刘正然转头，看着这个曾经一度用崇拜的目光追随着自己的青年，他早就忘记自己当初做过了什么才会成为青年心目中的偶像，他却能记得第一次在抓捕一个小偷时因为对方逃跑太过慌乱而一头撞在了铁门上，被铁钉划破了头，血流满面，青年险些晕过去的场景。

如今，他却摆脱了所有人，并且先他们一步找到了自己。

他就像是迎着风雨破除而出的青翠的新竹，挺拔而坚韧，充满了大无畏的精神，无所畏惧。

可是，自己却再也无法直视他的目光。

但他并不后悔。

他们就这样相对而立，沉默的对峙，谁也无法说服谁。

那一天的记忆后来变得十分混乱，夏衍只记得匆忙的凌|乱的脚步声从身后那扇大门外响起，然后有人大喊着冲了进来，走马观花般中，有人倒下，有人怒吼，他却依然能够从挡在面前的层层人墙中，看到刘正然最后那个微笑的目光。

他对自己张了张嘴，留下了他此生最后一句话，他说，谢谢。

谢什么呢，夏衍转过头，郊外冷冷的风从他耳畔刮过。他抬头看着深邃的天空，默默的拿走了不知谁放在仓库那张桌子上的一本书。

那上面写个四个字——当代英雄。

英雄被人推上高高的舞台，又被人推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