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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猩红
陈旖旎被迫仰头去看他。下颌的骨头都被他掐到酸痛,余光注意到,他的右手缠着一圈白色纱布。
手心浸湿了一片灼目的猩红色。
触目惊心。
她拧眉,与无声他对视着。
彼此的目光都锋芒满满,谁也不肯妥协退让,谁也不肯示弱。
“是不是?”
沈京墨冷硬着嗓音,又问她一遍。
她有些艰难地牵了牵唇,扯出一丝隐隐笑容,冷声命令:
“你放开我。”
“我在问你——”
没了素来儒雅和善的模样,他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松一分。
强压着心头怒意,每个字,都像从嗓子中艰难挤出:“陈旖旎,你到底,有多喜欢他?”
“我让你,放开。”
她声音也是极冷,又如此命令他一遍。
就这么僵持着。
她仰头,对上他逼视她的凛冽目光,感觉他的手再稍稍下挪,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拧断她的脖子。
“你放不放?”
她抿紧了唇,眼底有冷意流动。
不比那一日在地下停车场见他时,此时眸中的决绝冷冽更多。
她冷冷看着他,手里还捏着自己的手机,抖着手,依照着记忆里拨号界面的位置,点开了,举到他面前,
“你不放,我就报警了。”
他眉心紧皱着,眼中接连不断地浮现不解,陌生,哀伤。
最后是,妥协。
半晌,他手上的力道缓缓松开。
手心和心口,都跟着撕裂一般的疼痛。但手上的痛楚,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从那天在彩排现场看到沈何晏抱着她,到目睹了今天在网络飘了一整天的照片,再到亲耳听沈何晏说,他们是以结婚为目的交往。
心口那道裂痕不断被撕扯的感觉,就没有停下过。
男人平素儒雅的脸庞上浮现出隐隐燥怒,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她依着墙向下,小小滑了一段。
而后站稳了,微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冷。
拒他于千里,仿佛把他一个人丢在了一片白雪茫茫的冰原之上,无人问津。
他们好像,也不曾认识过彼此。
她的表情多么陌生,多么无情。
甚至,从她的脸上,连曾经那些无数次出现过的对他的恨意,都看不到了。
她那天说让他恨她,要他们最后彼此憎恨对方。
他的确是恨她的。
甚至可以说,无比恨她。
恨她的跋扈骄纵,恨她的贪婪无度。
恨她欲盖弥彰欲语还休,在他面前永远不说痛快话。
恨她的在他面前一贯的嚣张妩媚,恨她为什么偏偏作为那个女人的女儿,那年出现在他眼前。
让他一开始那个不纯的动机,都慢慢地变了质。
恨她为什么做了那么多让他怀疑她的事,让他没办法彻底说服自己去相信她。
恨她这么多年,在他眼前做的唯二的痛快事,居然是决绝离开他和投入他人怀抱。
说让他恨她的是她,他做到了。
她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痛彻心扉,恨不得就地弄死她。
可此时在她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丁点的恨意了。
她说的没错,六年时间,应该给彼此留下一些东西。
如果恨也是一种让他们记住彼此的方式,现在的她,却吝惜于连一点恨意都不肯留给他了。
她下颌和脸侧沾着他的血,暄映得她眼中情绪益发漠然。
冷艳又妖冶。
她从他身前绕开,没管脸上的那血迹,兀自走到吧台那边,打开红酒瓶,又给酒杯倒了半杯酒。
酒杯底部落在吧台清脆一声响,她侧身轻倚在一边。
指尖夹过一支烟,点燃了。
一手托着酒杯,不疾不徐地浅酌一口红酒。
另一手拿烟,挑着眼角去看伫立在门边,形容高大却稍显萧索的他。
男人半侧身子浸在黑暗中,发丝有些凌乱散开,半覆在金丝边眼镜框上方,整张脸的表情都明晦不定。
她如此才看清了,他的手受了伤。
好像伤的不轻,刚才一番动作,血几乎染红了大半个手掌。
看起来,有些狼狈呢。
她挑了挑眉,于眼前袅袅烟气之下去看他,没什么情绪地说:“你不走,是在等我报警吗?”
他拧紧眉,撇了下唇。
偏开头,余光略略扫视过她家客厅。
茶几上摊开个小药箱,左右摆开了纱布棉签和医用胶布,还有碘伏。
他又垂眼,去看她脚踝受伤的地方。创可贴已经被撕掉了,露出伤口殷红,触目惊心。
这几天好像一点儿都没痊愈的迹象。
他一手还揽着他的西装外套,里面一件深黑色衬衫,领口微散开。领带也不若平日系得一丝不苟,有些偏了。
他缓步上前,轻轻把外套搭在一边的高脚椅上。
再次与她面对面,他一手扶着她身边的高脚椅,微微倾身,靠近她。
比刚才冷静了不少。
他容色仍是冷冽,眼底明显还有汹涌着,快要沸腾而起的燥怒。
他看着她,薄唇动了动,语气却是鲜有的耐心:
“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回答我。”
她满脸不以为然,缓缓晃着手里的红酒杯。
猩红色的液体荡漾开,却远没有她脸上的血痕色泽诡谲浓郁。
另一手夹烟,向前靠近了他。
她眯了眯眼,还像以前那般认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