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巴不得有人来作主,急急忙忙召将领汇聚于此。
云瓷问了许多,事无巨细,问了将近半个时辰,她脑海闪过一道亮光:“阿兄救人前可持兵刃?”
副将当即道:“有!大将军兵刃断折,冲进西山前夺了属下的七星剑。”
“可找到剑痕?”
“剑痕?”副将以为这姑娘在开玩笑,西山都被烧成废墟了,哪还找得到剑痕?
连日寻人他们火气都很大,便想讽刺两句,却在看清她一身星辰袍时白了脸。
四海九州,唯一有资格穿星辰袍的……
他心口一颤,话到嘴边温声解释道:“剑痕难寻,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云瓷眸光锐利,自然没放过他眼睛一闪而过的轻蔑,前倨后恭,她没心思理会。
“阿兄内功强悍能于万丈深渊来去自如,我不信她闯不出火海,她所习武功精妙繁杂,我记得其中有套冰寒剑法,引到极致可驱烈火。剑痕难寻,用心找便是。剑气呼啸,纵有火海焚毁,不至于一道痕迹都难留下。”
她淡然抬眸,寒声道:“找。”
景阳应声道:“听到没有?速寻剑痕!”
大批人马被放出去,苦等三日,终于在黎明破晓前副将兴冲冲跑过来:“大人!殿下!找到了!我们顺着剑痕去寻,在西山找到一处隐秘寒潭!”
“那人呢?”
“人……”副将落寞道:“只找到纵横交错的冰寒剑痕,并未…并未找到人……”
似是早有预料,趁着景阳与诸将问话之际,云瓷轻轻喘息:“念儿,阿兄还留有其他药吗?”
念儿眼泪止不住流出来,哽咽道:“有……”
“给我。”她摊开掌心,眼里掀起不容置疑的坚决。
“可是公子说了…这药……”
“给我!”
“是……”
红色小药丸被喂进嘴里,云瓷闭目凝神,过了半晌,血气被压制,她扬声道:“烦请带我去寒潭之地,我有办法找到人!”
西山寒潭,至为隐蔽,若非掘地三尺,根本无从窥见。
阴寒之气从水面冒上来,此处荒芜寒凉,竟是一处死地。
云瓷视线紧盯着石壁,直到她从石壁寻到用剑刃划出的星星,她的眼里终于有了笑。
星星右边有一道垂直朝下的箭头,不用心看很容易错过。
云瓷笃定道:“寒潭之下必有生门,阿兄在下面。”
她这话来得太快,也太匪夷所思。众人漫山遍野寻不到人影,她只看了几眼就能断定,委实教人欣喜又挫败。
景阳不辞辛苦不畏艰难地把人从棋道山带到这,不就是为了等她这句话吗?如今等到了,她登时狂喜:“来人!去寒潭下面找!”
云瓷含笑垂眸,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不论何时阿兄都不会教她绝望。阿兄不会抛下她,但遇生死危机,总会给她留一处希望。
她们自幼便是如此,融入骨子的了解和情分。一滴泪迅速从眼角流下,没等人发现就被她悄然抹去。
深入寒潭的士兵冒出头,惊喜道:“大人说得对!下面确有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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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谷, 篝火燃得正旺。
姜槐从睡梦惊醒,急忙去看躺在狼皮的女人。
宣陵两日前醒过一次,而后合上眼昏睡至今,此时她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浑身发抖,甚为怜人地蜷缩在石床, 嘴里嘟囔着姜槐听不懂的话。
“怎么又烧起来了?”姜槐解了衣衫搭在她腹部, 绕着山洞反复踱步,片刻, 终于下定决心取了长剑往外走。
雪谷的风凛冽刺骨, 踏出山洞, 姜槐没防备重咳一声,她一身单薄里衣,身姿笔挺,足尖轻点, 瞬息之间人已飞到极远处。
“斩泽草、长芦根茎、三色雪莲……”雪谷深处, 姜槐拄剑而立,拧眉道:“还差一味药。”
她再次遁出很远,扑面而来的寒风激得她再次重咳,唇边隐隐漫过一道血痕, 顾不得调息, 她提起一口气纵身运剑削去长在陡峭山崖的一截冬笋,及至笋芽到手,她开心地露出笑:“有救了。”
踏出两步, 丹田忽的刺痛,姜槐眉眼霎时显出一抹不耐烦,握剑的手越发用力:“忍着!”
雪谷空荡,亦不知她这话是在对谁说。
内力不停运转,等她身如鬼魅地飞回去,雪地之上骇然遍布群狼爪印。
雪狼成群,洞内篝火眼看要燃尽,头狼呲牙朝山洞唯一的活物靠近。
下一刻,剑光纵横而来,姜槐神情阴郁,剑花轻挽将战火引至洞外,开启另一场血屠。
狼嚎不断,宣陵艰难地睁开眼——少年狠厉,斩狼头于剑下,朝她大步走来。
血腥味飘入鼻尖,她猛地呕出胆汁,只觉眼前的姜槐杀气狂涌到了骇人地步。
“醒了?”姜槐音色冷淡。
“醒了。”宣陵不放心道:“怎么穿这么少?”
她的指尖眼看要碰到姜槐衣领,被无情避开。姜槐倒退两步,神情肃然:“别碰我。”
那些冷寒齐齐从她齿缝迸出,宣陵微怔,脑子一片混乱。
“石桌上有烧好的水,自己去拿。我要制药,不准扰我。”
姜槐头也不回寻了偏僻角落,不过半刻钟,四种药材在她手里神奇地化为一管药剂,她满意地点点头,走到宣陵身边:“喝了它。”
宣陵撑着发烫的身子,依言而行。喝过药后,再次陷入昏睡。
西山大火,姜槐拼了性命才带她逃离生天,此刻对着宣陵,态度竟连陌生人都不如。
她盘腿坐下,横剑在膝,内力运行三个周天后,快速起身往洞口筹谋。
雪色薄衣,锐利轻狂,与此间天地尽显格格不入。
西山寒潭,听到士兵回禀,众人颇有种峰回路转的轻松感——有生路就好。
兵将们看着云瓷的目光充满敬畏,副将主动请缨:“属下愿往寒潭救人!”
“不必了。”云瓷折身看向念儿。
念儿被她看得倒退两步:“这次真没药了!”
云瓷不言不语望着她。
念儿抵不住压力再次败下阵来,咬咬牙将药递过去:“最后一粒了,公子料定棋道山风冷,此药可缓寒气侵体,小姐……这真的是最后一粒了!再这样下去,神仙都难救!”
云瓷取出药丸,漫声笑道:“阿兄当真心细如发,未雨绸缪。”
吞下药,她拒了众人好意,看了眼景阳,歉疚道:“非我胡闹,不亲眼见一见阿兄,我心难安。”
景阳坚定道:“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