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她飞蛾扑火,为的是要问一句为什么。
五百年后的今天,她孤独地穿梭在人间风雪,为的,是要抢回属于她的女人。
枝弦无力地瘫倒在地,她仰头望着雪花簌簌落下,凄声道:“柳云瓷啊柳云瓷,我到底输给了你什么?是我做错了吗……”
大禹国国泰民安,禹州城,风雪终停。
姜槐一身单衣站在城门口,她的手里握剑,行走如飞。甚至当她从城楼穿过时,掀起一道冷风,却无人,能看清她的背影。
深宫高墙,寒冷一夜之间退去。
长极殿,景阳公主一身华服,眉眼清冷地从座位起身,经历了许多事,很多人的成长蜕变往往在一夜之间。
“她还好吗?”
禁宫大统领皱眉道:“不是很好,跟着苏姑娘的人太多了,哪怕逼退那些神秘人,可苏姑娘一日不归,危险始终在。”
“她受伤了吗?”
大统领一瞬沉默。
景阳心惊道:“她果然受伤了?!莫要吞吞吐吐,直言!”
“是。”帝后失踪的事早已不是秘密,最起码,在这位禁宫大统领心里,这不是秘密,而是事实。
国不可一日无君,诸皇子中,论能耐心机,无一人能越过这位尊贵的皇女殿下。
哪怕前朝后宫有太后坐镇,但太后能活多少年呢?这万里锦绣江山,终究要交到年轻人的手里。
而景阳,正是他下定决心投靠的新主。
大禹国禁宫首领一职,素来认命权贵担当,荀大统领躬身道:“苏姑娘的确受伤了,咱们的人远远坠在后面,没防备前路凶险。苏姑娘为救怀里的婴儿以身挡了一刀……”
玉杯清脆地砸在地上碎得不成样子,景阳瞳孔罕见地有了短暂的涣散,缓了半晌她才问道:“人呢?现在怎么样?她人在哪里?”
“在白云镇。”
“白云镇……她、她都受伤了,还不肯回来吗?”
景阳眼角闪过一抹晶莹,背过身去:“你说,有很多神秘势力散落在她周围,此话当真?”
大统领不敢说谎,却也存了私心,他谨慎道:“岂敢欺蒙殿下?那些人来势汹汹,苏姑娘,怕是……危矣。”
良久的沉默,宫殿静得落针可闻。景阳忽然抬眸:“这是第几天了?”
“第七天,帝后失踪已有七日了。”大统领眼皮一跳:“殿下可是要……”
景阳怔在那,满脑子想的全是那人,她叹息一声,等不得了。她不敢拿心上人的性命作为赌注,她赌不起,她也不敢赌。
这辈子,能令她牵肠挂肚抛弃所有的,也就那一个了。
似是想明白,压下所有的愧疚自责,景阳沉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该动了。”
该动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大统领惊喜交加,双手抱拳:“是!”
掷地有声,只一句话,决定了谁主后宫。
有太后坐镇又有何妨?宫中无主,帝后失踪,太后隐瞒天下臣民,本就有罪,如今小皇子不在,同为天家血统,景阳殿下丝毫不弱于人!
不过半日,禹州城风声鹤唳,深宫易主,景阳登位,安抚人心。
局势瞬息万变。
明煊宫内,宣陵横眉冷指,一身华服端的威严大气:“想不到,你竟真敢?”
景阳漠然而立:“帝后离奇失踪,国将乱,纵有太后力挽狂澜,可太后,终归不是我荆家人,本宫为先皇嫡女,这皇位,如何坐不得?”
“太后依旧是太后,荆家天下不改,该找的人,本宫依旧会找,太后若要在此时浪费时间与我周旋,不如多想想皇兄。”
她刻意将‘皇兄’二字咬得分明,宣陵嗤笑一声:“你以为,凭此就能逼人就范?阿秀不在意,哀家也不在意,归根到底,真正在意的那人,只有你罢了。”
只有你在意自己的女儿身。
阿秀可从未在意。
不在意女儿身,更不在意这皇位。
宣陵淡然挥袖:“你说得对,这皇位我没功夫与你掰扯,我就问你一句,你要护着那女人,可那人抢走了阿颂,交出阿颂,这天下谁爱要谁要!”
景阳垂眸:“好。”
待她登位以国力护簌簌无恙,那孩子……她,她自是也要护着的。
“滚吧!”宣陵不肯再看她。
出了明煊宫,望着头姜槐回来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她已经坐上了这皇位,她已经看到了俯瞰朝堂的风景,簌簌还等着她去救,没有皇权大势,她根本没把握在姜槐怒火下护住想护的人。
簌簌抢走了阿颂,姜槐若追究起来,她不敢想。
妻儿乃软肋,碰不得,伤不得,簌簌联合外人算计姜槐,到了这时候,她若不护着簌簌,簌簌该如何是好?
因了这份迟疑,朝堂气氛僵滞,帝王归来,跪拜者有,梗着脖子不跪的,也有。
大统领吓得腿脚发软,可做都做了,外面那些兵也是他带来的,他掌管禁军,投靠殿下,唆使殿下登位,一桩桩一件件,若陛下要清算,他绝没好果子吃。
横竖都是死,为何不争一争?
大统领转身朝景阳跪下:“微臣恳请殿下登位!”
景阳一动不动地僵坐在那,看着姜槐,耳边仿佛听不到其他声音。直到姜槐眸光凛冽,重复道:“下来。”
她在喊谁下来呢?这地方一旦坐上去,谁又舍得下来?若无姜槐,名利权势亲情爱情她都会唾手可得,可世上多了一个姜槐,她就得俯首称臣,一如那晚在崇政殿时,她来是来了,却来迟一步。
因为父皇的心是偏的。
父皇看不到她这些年的努力,父皇心里眼里,就只有宣妃生的儿子。
儿子?她嘲讽一笑,眼神忽变:“皇兄久不回宫,臣妹不妨问一句,你对得起天下人吗?你女扮男装坐在皇位,午夜梦回时可会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