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眼神满了心疼,认真道:“况且你身子虚弱要静心调养,纵是要喂养,也…也不急于一时。”
云瓷也知自己逞强了:“嗯,听你的。”
“你好好休息,稍后会有宫人过来伺候。我先抱阿颂出去,母后和景阳她们,还…还没见过孩子呢。”
说到这她有些心虚,云瓷眼里藏了笑:“原来阿兄一直在陪我。”
姜槐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是。看到你,我心里踏实。”
她抱着孩子匆匆离开,没看到身后之人灿若繁星的眼睛。
云瓷垂眸阖首,喃喃道:“真好啊。”
见到孩子之后,宣陵也觉得好。
众人只能趁着奶嬷嬷喂奶的功夫,格外珍惜地看两眼孩子,孩子胆大,奶嬷嬷倒吓得畏畏缩缩,宣陵看不过眼,稍微收了两分热情。
且说姜槐踱步走出宫殿,出于习惯仰头看向星空。
她的目光倏忽一变,似是难以置信般揉了揉眼睛,举目再看,她的唇角扬起大大的笑容,快步往昭棋殿赶。
云瓷初初用过晚膳,宫人鱼贯而出,就见姜槐欢快地跑进来:
“阿瓷,阿瓷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我有星了!苍穹之上,有我的星了!我不再是世间一缕孤魂,我有星了,我再次被天地承认了!阿瓷……阿瓷我好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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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的姜槐向来沉稳, 哪怕天地变色,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她的情绪是内敛的,她的欢喜是隐晦的。
然而此刻她跳起来说“好开心”的时候,云瓷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她欢欣鼓舞。
再次被天地承认意味着什么?稍稍凝神细想她便懂了。
被天地承认,也就意味着不再是一缕孤魂,从此有了根。
血脉延续的神奇之处就在这,阿颂降生的第一日, 苍穹之上自此点亮一盏星——属于姜槐的星。
未曾被天地流放,所以不懂何为漂泊。阿兄自五百年前而来, 辗转成为女扮男装的十一皇子荆秀,然就是如此,天地依旧不认。
后阿兄与她共结连理, 大婚当日,辽阔天幕, 明亮的只有属于柳云瓷的星。
如今生子, 那星方现, 也是当下无法吹风, 否则云瓷真想出门看看, 属于姜槐的星。
她道:“要抱我隔窗观星吗?”
“要啊!一定要的!”姜槐兴奋却温柔地抱起她, 走出内室,来到最方便观星的房间。
窗子被打开一条缝,苍穹之上,堪堪能看到一颗略显黯淡的星。
云瓷哑然,为何阿兄的星, 会如此?
“有就不错了。”看出她心中所想,姜槐胸有成竹道:“放心吧,属于我的星会一日比一日亮。天地既已再次承认我,便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坏笑着揽紧怀里的小姑娘:“不如阿瓷再看看,我的星,在哪里?”
透过狭小的缝,云瓷认真去看,瞬时莞尔:“阿兄的星,在我那颗星身边。”
“是啊。我的星,原来早就伴随阿瓷而生。”
“这又是情话吗?”云瓷抬眸与她十指紧扣,语气飘渺带着浸入骨髓的暖。
“还想听吗?想听多少我都说给你听。”
云瓷伸手轻抚她的脸:“姜槐,你以后多笑笑好不好?就像今晚这样笑容灿烂。你的眼睛很漂亮,我不想再看到这双眼流泪。答应我,以后哪怕要哭,也要喜极而泣。行吗?”
“当然行。”
姜槐掩好窗子抱她重回内室:“有你和阿颂,我每天都会是开心的。”
说到孩子,云瓷笑道:“阿颂呢?”
“在母后那里。小家伙胃口很好,能吃能睡。”
“那阿兄小时候,也是如此吗?”
姜槐不好意思道:“我比她要顽皮一些。看这样子,阿颂性子是随了你,乖乖巧巧,文文静静的。”
“是吗?这可说不准。”云瓷环着她后颈,眼里闪过促狭的笑:“我长到六岁时,也很闹人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谈及那段养孩子的往事,姜槐笑得牙不见眼。
“六岁那年,你刚学会了爬树,就变着花样闹腾。还以为多厉害?没想到有本事爬上去,没本事爬下来。下不来也就罢了,就那么守在树上,不吱声,死要面子。”
“还好啊……”
云瓷面皮微红:“在玩躲猫猫嘛。”
姜槐性子好,没戳穿她拙劣的借口,唇角扬起:“也就做饭的功夫,等我回来,你人就不见了,待跑到后院,总算看到小阿瓷抱着古树佯装看风景……”
六岁的女孩子生得灿然明媚,夏日蝉鸣充斥着小院,空气里满了灼热。
顶着绿叶,女孩子老老实实抱着古树粗壮的枝干,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正回忆着是她是如何爬上来的。
能爬上来,却下不去,好丢人的。
女孩子托着下巴思考片刻,慢慢收回欲尝试的那条腿。
太危险了。
躲在树下乘凉,哪有站在树上威风?
女孩子怯怯地抬头看了眼远处的蓝天白云,叹了口气:“阿兄怎么还没找来?”
不会把她忘了吧!
小阿瓷歪头思索阿兄忘记她的可能,末了眼睛弯成一座桥,攥着小拳头笃定道:“阿兄才不会忘了我!阿兄就是忘记吃饭,也不会忘了我!”
似是为对应她充满自信的宣言,随风传来熟悉的呼喊声:“阿瓷?阿瓷你在哪儿?开饭了,你人呢?”
树上的小女孩眨着清亮的眸子,喃喃自语:“可不能教阿兄知道我爬不下去,太丢人了。”
她默默捂脸,再抬头,声音渐渐远去。
小阿瓷睁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不会吧?阿兄怎么越跑越远了?”
她一身浅绿衣衫,完美的与满树碧色重合。只那张小脸,白皙泛红,五官初具精致的模子。
“阿瓷?阿瓷?你在哪?快出来!”
穿着白袍的‘小男孩’心急如焚地踏足后院,一眼看到藏在树上的小女孩,佯怒道:“是要急死我?”
小阿瓷手上折了树枝,笑嘻嘻地挡了脸,茂盛的叶子衬得她像极了叶子精。
见状,九岁大的姜槐提气纵身一跃,便在对面的枝干站稳:“还不下去?”
“下去做甚?是躲猫猫不好玩,还是天气不够热?在树上好乘凉嘛,阿兄,不要大惊小怪嘛~”
“我大惊小怪?是我大惊小怪吗?”
姜槐气得用手在胸口不断顺气:“我数到三,再不下来,中饭就没有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