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明悟心意后,她就忍不住胡思乱想——和苏姐姐在床上滚过的阿兄到底什么样子,温柔,狂野?冷淡,还是热情?
翻来覆去,她根本想象不到阿兄还会做那样的事。想象不到阿兄和人亲密的样子,一旦图册上的人换成阿兄的脸,她就下意识四肢发冷,有种极大的荒谬感油然而生。
阿兄高洁,哪会在未成亲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
她顿了顿。
想到苏姐姐用眼神勾搭阿兄时的魅惑风情,心里也在打鼓。身边有着这样一位未婚妻,阿兄可禁得起蛊惑?不喝补汤的话,身子受不住怎么办?
好在……阿兄答应被她养着了。
这般一想,云瓷又生出几分希望,至少,只要她赚钱够多够快,阿兄成家后,日子会过得舒服些。
归根到底,卑微,源于不敢妄求。
若阿兄心里没有苏姐姐,若苏姐姐仅仅一厢情愿,她孤注一掷哪怕豁出命也要去争。
如今木已成舟,做什么都晚了。
她再怎么喜欢阿兄,也不可能自甘折节,横刀夺爱。
油纸伞下,美人孑然独立,目光温柔虔诚:“姜槐,我喜欢你。我想偷偷喜欢你。”
念儿站在不远处,听着散在风里的呢喃,心尖发疼。
姜槐睡得沉。
大雪天,雪花飘飘洒洒,满心冰凉走在长街,寒冬腊月,冷意入骨,那是她被遗弃的第三年。
六岁的姜槐内心失去对世间的希望,独自往街角窝着打算好好睡一觉,哪怕冻死在睡梦里也无妨。
天地寂然,雪越下越大。唯独那奶猫般的哭声闯进她的耳,姜槐从角落里不耐烦睁开眼,积雪很厚,踩在地上咯吱咯吱响。
她冷眼走到跟前,漠然道:“别哭了,再哭揍你。”
三岁大的女婴小脸没有一丝血色,冻得嘴唇发紫直哆嗦,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她,伸出小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
姜槐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六岁的姜槐打算在大雪天自生自灭,窝在角落梦到一些不好的事,起初被人吵醒时她心情糟糕透了,可这孩子,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为她拭泪?
这些年,孑然一身,连哭都找不到人陪。
心底那根弦绷久了,久到姜槐都要以为她已失去作为人的情感,可当下,被个三岁大的女婴轻而易举击溃心防。
泪水顺着指缝流淌,待哭痛快了,姜槐红着眼睛盯着这孩子,盯了好一会儿,问:“你也被遗弃了吗?”
女婴茫茫然望着她,恐怕还不懂遗弃的意思。
“你叫什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还是说被冻傻了?”
“不、不是小哑巴。”
“那你不说话,莫非没有名字?你家在哪知道吗?”
女婴摇头。
姜槐盯着她瓷白的肌肤,被冻红的小脸,温声道:“那你跟着我好不好?我养你。”
风雪肆虐,她等了又等:“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云瓷,从今天开始,你姓云名瓷,是我姜槐的妹妹,知道怎么喊我吗?”
女婴眼里藏着世间最纯净的光,迟疑开口:“阿…阿兄?”
甜甜的,稚嫩清脆。
姜槐反观自己瘦弱的身板和一身粗布麻衣,摸摸她的小脑瓜:“为何不能是阿姐?”
女婴眼里茫然更甚——她只会喊阿兄,不会喊阿姐。
“好吧,阿瓷,你想怎么喊都行。”姜槐抬起瘦弱的胳膊将她抱在怀,长风荡开雪花,冷意刺得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女婴痴痴地朝她笑起来,笑声好听,比哭起来好听多了。
漫天风雪,在对世间绝望之前,她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也就在那刻起,姜槐心想:我一定要将她养大,养成最完美无瑕的模样,让她代替我领略最美好的风光。
积年累月,生命里有了亲人的陪伴,风雪散去,自此人间三月,春暖花开。
梦境戛然而止,姜槐笑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温温柔柔的小姑娘。
小姑娘嗓音温柔,轻声唤道:“阿兄?”
每一个音节都那么好听。
姜槐嗯了声,由衷从心底生出自豪——十几年过去,她的小姑娘被养的温婉端庄,低头抬头显露出的风华很难再让人想起被丢弃在冰天雪地,无依无靠的小可怜。
姜槐知道,阿瓷始终没有变,还是那个心肠柔软十分可爱的小妹妹。
日光下,忆及往事,她张开双臂,笑中带泪,嗓音微哑:“来,阿瓷,抱抱。”
云瓷来不及避开就被她揽在怀,感受到她的挣扎,姜槐委委屈屈将头搁在她肩膀,叹息着:“不准躲。”
不准……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