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城一家面馆,云瓷带着念儿坐下,“小二,来两碗鸡丝面。”
“小姐,咱们不回去吃吗?”
“不了,吃过面后,咱们启程去风凉镇。”
“三十里外的风凉镇?!”
……
姜槐作为伤患,半日光景,打了五个喷嚏,俊俏的小脸布满忧愁,揉揉鼻子:“簌簌,你说,阿瓷要知道我故意不回城,会不会生气啊?我以前胡闹,倒没让她担心,这次没跟大军一同回去,会不会吓到她?”
簌簌是个美人,确切的说,是摆驾风凉镇的绝色花魁,洞庭湖边上四景楼的活字招牌,当今都赞过她的美貌和风骨。虽为花魁,出淤泥而不染,才华横溢,备受文人敬重。
“这可不好说。”簌簌笑意吟吟望向他,“若你家妹妹是个胆小且爱胡思乱想的,见你不归,保不齐会把自个吓成什么样,你与她三年八个月不见,她想你念你纯属正常,忧你思你也合乎常理。倒是你,避而不见,有些不正常。”
她的眼神戏谑,看的姜槐浑身不自在。“我特意拜托元帅和她解释清楚,元帅总不会坑我吧?况且你看我现在这般,哪还有半分俊秀?病怏怏耍大刀都喘,这样子见了她,她胆子小,八成会愁的寝食难安,左右我人没事,备好生辰贺礼巴巴往她跟前一送,阿瓷温温柔柔的性子,不会和我计较的。”
“你心里有成算,还来问我作甚?”簌簌动作优雅的沏茶,半晌忍不住一笑:“不过据我所知,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你家妹妹再纯善,估计也会恼的。”
姜槐被她说的心虚,“那该如何是好?”
“哄她啊。”
“……”姜槐为难的揪着头发,“我都三年多没哄她了,万一哄不好怎么办?”
“所以更要用心哄啊,把三年时间找补回来。”簌簌哭笑不得,“阿槐,你怎么回事啊,见不到人心里想的发慌,担心她吃不好穿不暖受欺负,如今拼命从战场活下来,又畏首畏尾觉得难为情,那是你妹妹还是我妹妹?”
“当然是我妹妹。簌簌,你是好人,抢什么都行,阿瓷你绝不能和我抢。”
看他认认真真说着荒唐话,簌簌大美人气的仰倒,“当我稀罕?不管你了,想吃水果自己剥!”
“哎?别、别走啊!”
亲兵在那偷笑,姜槐瞪他一眼,“很好笑?”
“不,不好笑。将军?”
“嗯?”
亲兵憋笑憋的难受,出了个馊主意:“将军实在想不出法子,就把自个打包送给小姐吧。小姐见了,肯定喜欢!”
“……”姜槐摸着下巴郑重考虑一番,大手一挥:“滚滚滚,讨好阿瓷这事,本将军谁也不用,偏要自己想!”
一炷香后。
姜小将军扶额:“来人!备水,本将军要沐浴!”
……
马车沿着风凉镇方向平稳前进。
“小姐,你在生公子的气吗?怎么一路都在闷闷不乐?”
云瓷微怔,片刻摇摇头,“没有,我怎会生阿兄的气。”
“那小姐这是?”
“我在想阿兄的伤。”
云瓷叹了口气,“顾元帅说的轻松,阿兄为人我清楚,如无大碍,他怎会故意不跟大军回城?况且……”
况且梦境真实的令人发指。
梦里,阿兄中毒而死,而元帅也提及阿兄受了刀伤,刀口淬毒,哪是那么好解?便是解了毒,会不会留下隐患?阿兄疼她怜她,自不会做那故意吓人的事,也许,阿兄的伤,比元帅说的要严重呢?
阿兄逞能,从不爱惜自个身子,就不知,此次归来,他身上会添多少伤。
云瓷懊恼的垂下头,“念儿,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小姐怎会这么想?”念儿确凿道:“小姐是公子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要说这做的最有用的事,那该是好好照顾身体,别让公子孑然而行,小姐和公子相依为命,公子的命一半在小姐身上,小姐的命一半在公子身上,小姐照顾好自己,也就等于照顾好了公子,难道不是吗?”
“念儿。”云瓷轻笑,笑容柔软温暖:“我从不知,你这么会安慰人。”
念儿羞涩的把玩手指:“这不是我说的,是公子说的。”
“是吗?”山水迢迢,云瓷抬起头,透过窗子望向绵延远山。阿兄就是这样,润物细无声。他常说自己不善言辞,却不知,阿兄当真要哄人,谁能抗拒?
别人她说不准,哄她……云瓷暗笑,她实在太好哄了。阿兄冲她笑笑,就足够她心花怒放。
记忆里阿兄最后一次笑还是三年前的暮春。
暮春,天地洋溢着盎然生机。阿兄一袭白衣站在柳树下,向她招手:“阿瓷,笑一笑。”
阿兄狠练半年才鼓起勇气为她作画,初衷很简单:要将她每一个笑容都映刻在纸上,待来日看时,时光夺不去,记忆无法泯灭。
彼时她穿着薄衫,本来还有些紧张,见到阿兄的笑,忍不住弯了唇角。她心想,阿兄笑起来比她要好看多了。
这样的阿兄,是人间瑰宝,是她心头最柔软的那寸。
如今,她离他越来越近了。
心里的思念如同生了翅,又如万物复苏密密麻麻的嫩芽破土而出发出细微的响。她轻轻拧眉,怎么以前不知,区区三十里路程,竟漫长的度日如年?
念儿看了眼窗外,开心道:“车夫!劳驾再快点,我家小姐急着和公子一起庆生呢!”
云瓷指尖微动,习惯了矜持的她竟也笑着冲那车夫应和一句:“再加你二两银,生辰那日,我定要见到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