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h市的天气稍稍回温,偶尔有几股流窜的寒流耀武扬威,没折腾几下,终抵不住和煦的阳光驱散,隐没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探着小脑袋伺机东山再起。
市一中唯其珍贵的一天假日,若依502室平时的习性,除却昝三邻之外,凡住在市区内的其余六人皆回家小聚。然而这次由于袁天哲下落不明,502室愁云惨淡,陈启亮率先提出建议,集体到h区游晃,或许像校刊上新连载的《灯火阑珊》一样来个蓦然回首,袁天哲就在某处瞧着你轻笑。
他的提议立即得到大家的首肯,而一同参与进来的,除了邱粤,以及那两个在球场上与袁天哲等人结下友情的邱粤的舍友,高而白的叫温良,壮而黑的叫石毅,还有袁天哲的同桌,一个脸庞略显虚胖的戴着牙套的男生也坚决参与这场偶遇活动中。
一大早,一行十个男生浩浩荡荡地坐上前往h区的公车,他们的行程早已安排妥当,每两人一组在h区不同站点下车,随时保持电话联系。昝三邻是他们中唯一没有手机的,而他的搭档邱粤虽然号称累累负债人,却拥有一部宽屏手机【1注】,常见陆杰一脸艳羡的表情抢他的手机来玩,每每玩至深夜不愿就寝。
先下车的是安康与吴凰这一组,此站点据说风水不错,前有一江飘飘渺渺的溪江水横贯而过,后头便是市重点保护的山林公园,四时风光宜人,居住此地颇有让人远离世俗喧嚣繁杂的纷扰,回归淳朴自然的雅致,因而大批h市经济收入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人士搬迁至此。为解决周围家庭的日常所需问题,一间国际连锁超市矗立其间,诸多名牌服装店也林立其中,吸引许多时尚女性前来消费,渐渐形成了时尚繁华区。
安康选此站碰运气,无外乎局限于自己的体型不能走地形复杂人群密集之所,大家也没有要跟他抢的意思,只说了几句互勉的话,便手机保持联系了。
其次下车的是陆杰两表兄弟,这站附件有个大型娱乐场,旁边还有一条远近闻名的小食街,原本安康的目标是此站,后来生恐经不起周末人满为泛的挤压,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随后下车的是温良与石毅,此站为h市的中心枢纽,火车站与汽车站设在附近,各地形形□□的人员络绎不绝,扒手小偷亦防不胜防,这两人身材魁梧身手不凡,寻常小偷也不敢打他俩主意,只是这两人却是好管闲事的主,但凡遇上扒手偷窃的小毛贼便会仗义出手,据说勇擒小偷的光荣事迹做得不少,市公|安局每年表彰给他俩的助人为乐红旗就有好几面。
昝三邻跟邱粤下车的时候,公车上还有陈启亮与带牙套的男生,他们守株待兔之地为九中,陈启亮跟袁天哲都是九中升考上来的学生,回九中拜访恩师亦是情理之中,倘若顺便从恩师们的口中问到袁天哲的家庭住址则更好,虽然希望渺茫,总归比什么都不做还强。
坐了十几站,昝三邻忍耐的极限也到了,一下车,便蹲在绿化边的垃圾桶旁吐了一阵,把早餐吃的汤粉悉数吐完,才魂归三魄,病怏怏的耷拉着脑袋。两位在站点前候车的年轻女孩掩着鼻子走开了,只有邱粤寸步不离,又是递水又是送纸巾,还变法似的摸出一盒薄荷糖,给他解去口中的浊气。
“谢谢……”昝三邻有气无力地说,咬了两颗薄荷糖在嘴,果然好受多了。
昝三邻沙哑的嗓音经过了两天中药的滋补已大为好转,如今晕车致使气息不稳,看起来颇为荏弱,却又格外倔强,邱粤的心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又一下,骚动不已,偏偏不敢造次,唯恐自己轻浮的动作轻慢了他,致他厌恶生烦。
“好点了吗?”邱粤别过脸,状似随意的问。
“谢谢你的薄荷,”昝三邻点点头,他站了起来看看四周,羞惭地道,“比起以前好多了。”想起第一次来h市到学校报到,坐大巴又转公车,也是吐得昏天暗地的惨况,这次如果不是大病初愈,情况应该没这么遭。
“别人说,搭车多了能治晕车。”邱粤闷闷地道,想想他得遭多少罪才会适应车上的眩晕便无由来的一阵心疼。
昝三邻点点头,陈启亮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只是他开学至今也只回过一次家,其余时间都呆在学校,外出逛街购买日常品也多是选择就近的小超市,几乎用不上公车。最远一次应该是自己偷偷一人转了几趟车去一个不知名的小超市买卫生巾,那次不知是否精神高度紧张,晕车竟然没有以往那么严重。
邱粤举目四望,落目之处皆是商铺门面,竟没一家卖食物的,再看看昝三邻此时苍白的容颜,也大致知道他现在全无胃口,只好作罢。
昝三邻看着站点,不明地问:“中华街?来这里能遇着袁天哲?”
“不然你以为能在哪里遇着他?”邱粤反问。
他在明知道即便跑到袁家也不可能偶遇袁天哲的情况下只得拉着昝三邻在中华街下车,所谓中华街倒是名副其实得很,整条街道像是古玩市场交易地,一大早的人声鼎沸,摊铺上玲琅满目全是古香古色的器皿玉石,不过大家都知道拍地摊的基本都是赝品,来往观赏的人络绎不绝,交易的很少。
至于这一家家古朴典雅的店铺,却是拿得出专业正规古董鉴定机构给出的鉴定书,不过价格昂贵,寻常人三过其门而不入,否则也不会有“三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种说法流传于民间。
除却古董商玩的店铺,这里乐器棋类画廊书店应有尽有,每家店铺都不设光鲜靓丽的迎客美女,而是清癯老人或透着精明像的中年人坐镇,进出的虽说陶朱之富的人家居多,却也不曾见掌柜的有丝毫阿谀奉承之态。
昝三邻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无法想象袁天哲会置身其中翻找心仪的物件然后跟店家砍价的情形,喃喃道:“他不会喜欢这么吵闹的地方的。”
袁天哲也委实不喜闹,在教室宁愿趴着假寐也不愿与人攀谈,放学后如果不去打球就在寝室弹吉他,弹吉他偏不愿意别人和唱,安康好几次跟着他的旋律哼唱起歌词,他一声不吭地停下来,待安康转移了注意力,再继续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