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这就是越启飞的人生两大坎。
“你妈去世的那会,我还以为他挺不过来,没想到……”老太太抚着孙女的发,也是嗓子发紧:“没想到过后,过后他没事人一样的照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就想着,这时间或许长了,兴许能冲淡一切……你爸也许会忘了你妈,会重新开始……”
“所以您就把卓馨带回来了,您是这个意思吗奶奶?”
越纤陌也不傻,很多事情一想就明白了,为什么她奶奶这次回老家这么久,为什么卓馨对她这么好,还这么会做饭,简直是为她爸爸量身订做的,而且很年轻漂亮,又会来事儿。
但是,越纤陌就不明白了,年纪轻轻的姑娘,是29又非59,为什么要上赶着给有她这么大的女儿的男人做续弦?
真那么爱她爸?
老太太没有否认,但是还是细细解释:“奶奶也不是随随便便把她带回来,这也要看她和你爸爸之间有没有缘份,看你们fù_nǚ两个接不接受,还有她对你和你爸爸好不好,奶奶的意思是想让她先和你们相处一段时间,说不定在这相外中,你爸会喜欢上她,从此忘了你妈……”
“奶奶,我心里只有我妈!我爸心里也只有我妈!”越纤陌突然翻身起来,神情冷凝地打断了老太太的话。
她漆黑的大眼水汽隐隐,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但紧抿的嘴角诉说着她的坚定:“奶奶,我知道你想说啥,但是我现在不想听!”
奶奶想说什么她都知道,可她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尤其是听到要父亲忘了自己的妈妈,并且是连听到两次,那感觉好像身子被瞬间掏空!手脚冰凉,“后妈”一词以光速飙至脑海!
她迅速要下床,老太太吓的慌忙拉住她:“孩子你别急!你别急!你先别急,你听听奶奶说完啊!”
接着老太太又抱住她,怕她走掉似的央求:“你这样急,让你爸爸看见了,就是卓馨再好他也不会娶!只要能换得你高兴和欢喜,你爸是什么都能为你牺牲和忍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了,眨眼就22了,你不能像个小孩子听到什么就炸毛,一心只为自己考虑啊!你偶尔也得为你爸爸考虑考虑,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越纤陌霎时有些泄气,奶奶力气比她大,抱得她动弹不得。
而且奶奶确实说的有道理,是她太自私了,只考虑到自己的感受,爸爸孤孤单单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确实可怜。
但是!她妈妈才走了三年!并非十年八年啊!如果时间久一点,她一定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个事实和消息。
感觉妈妈昨天还在自己身边,柔声唤着她“乖宝,吃饭了”“乖宝,该睡了”,她连自己妈妈的死都还没有接受,哪来的什么狗屁心情接受什么卓馨和后妈?!
心里蓦地又凝满了火气,浑身的血液放肆奔流。
她就是这么脆弱!就是这么公举心!就是这么自私!就是这么被宠坏了!就是这么任性!咋滴啦!她不想妈妈这么快被人忘记,不想妈妈这么快被爸爸忘记!不行吗?!
她又不是别人的女儿,她是她妈妈的女儿,是她妈妈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她为什么要替别人考虑那么多?!
她妈妈都死了,她替别人考虑个屁!哪有那么多别人?哪有那么多屁!
就当她叛逆期来迟,她一辈子都没有这么不乖过!
她忽然很平静地看着她奶奶:“叫卓馨滚蛋,这个家有她没我!在我没接受她之前,她最好不要踏进我家一步!她是29,不是59,找不着男人嫁了吗,上赶着给人做后妈?”
她奶奶很震惊地看着她,半天才张着嘴说:“乖宝……你怎么?”基因突变了。
越纤陌垂着眼眸,很无情伸手一撩长发:“奶奶,以后不要叫我乖宝,我没那么乖,也没你们看到的那么好说话,总之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这个家除了我爸爸,目前还是我做主!我说了算!”
她低下头,忽然把手腕上老太太送的两个镯子捋下来,在老太太震惊的像见鬼的眼神中,往老太太手中一放:“奶奶,这镯子太珍贵,我福薄,承受不起,您爱送给谁送给谁,千万别给我!我妈妈只有一个,打死我也不卖我妈!”
“……”
风向变了,天要下雨了,越家一向最乖的孩子造反了……
老太太很后悔,暗怪自己操之过急,要是注意和孙女谈话的方式,尽量点到为止,循序渐进的就好了。
但是越纤陌却不觉得自己做错,龙有逆鳞,她有肋骨,每个人都有自己要珍视和要保护的东西,那些东西甚至高于自己的生命。
你不碰我逆鳞;你不戳我肋骨!你要我怎样我没所谓,但是,你千万千万不要碰触我的底限!
那样,大家都不好看。
在厨房门口碰到卓馨。
卓馨端着一盘菜,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越纤陌神色很淡:“我不管你什么原因,身世有多么可怜,又有多么值的人同情,总之我不会同情你,不想闹的大家不好看,火速从我家里滚出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不想看到你!”
她转身就走,宋姨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
她去牵旺仔,只跟宋叔说了一声,便驱车去了母亲的墓地。
她妈妈生前喜欢花花草草,什么花都喜欢,她买了一大束鲜花,又买了一些水果当祭品,一并放在母亲的墓碑前。
她直接用脖子上的围巾把母亲的墓碑擦的干干净净,那些隙缝里长出的杂草和野花,她也用手仔仔细细的清理了一遍。
她忙她的,旺仔便一步不离的跟着她,亦步亦趋,不时摇着尾巴用最纯净最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她坐下后,旺仔便挨着她的大腿蹲下,一人一狗吹着寒冬里呼呼的冷风,守着墓碑静默无言。
摸着旺仔身上柔软的毛,越纤陌不禁想起陆乘风的狗经:也许你的朋友会背叛你;也许你的亲人会背叛,但是你的狗不会!无论你贫穷还是患病,你的狗总是跟着你,你若不弃,它便不离……
天气越来越冷,渐渐下起绵绵细雨,墓地空无一人,越纤陌戴上连帽,将旺仔揣到羽绒服下,仍旧不想离去。
其实淋点雨和吹点冷风,心里会突然变的好受许多,没有那么沉闷和灼烧。
有人冒雨而来,英俊挺拔,满身贵气,手撑着一把大黑伞,旺仔从羽绒服下钻出来,冲着那帅哥“汪汪”两声。
那帅哥便加快脚步,三步并两步来到他们跟前。
大黑伞遮到越纤陌的头上,她微微有些诧异,却瞪着眼睛不说话。
陆九霄在她身前蹲下,拿出手帕替她细细擦净脸上和睫毛上的雨水,触手她的脸颊一片冰冷,望着他的漆黑眼睛宛若两颗晶莹剔透的黑琉璃,清澈纯净却充满茫然,他的心隐隐作痛。
嗓音都哑了几分:“谁给你委屈受了?”
越纤陌眨了眨眼睛,仿佛才回过神来,闻言便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陆九霄顿了顿,又神色如常:“我来见见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