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方墨在车厢里辛苦地躬着腰, 将红得炽眼的绣凤嫁衣铺在榻上, 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抚平褶皱, 扯过一只袖子捋直放好,再扯过一只袖子叠上来,接着埋头去处理缂丝织锦、流苏逶地的裙摆, 拧着的眉头凝重严肃得仿佛正在处理一件事关天下苍生的大问题。
李唐:……小爷裤子都被脱了,你居然跑去叠衣服?
方墨察觉到他的视线,抬首朝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殊儿稍等, 马上就好。”而后又低下了头。
就算那笑容伪装得再真挚,李唐还是在其中看到了敷衍。他深深怀疑这辈子的方墨是不是脑袋磕坏了,又或者真的不行,再或者短小无力不禁干……
李唐看着他比服装店的服务员还手艺精湛地叠衣服, 极尽吹毛求疵之能事,又是折出平整的尖角,又是拉扯褶痕,一件一件又一件,总算将一整套嫁衣规规整整地折好了,然后拉开榻下的抽屉,放进去再理了理,合上了屉子。
方墨神色从容,笑意浅淡,暧昧又流氓地自上而下望着他,看得李唐眼睛发热,一把火慢慢烧到身体里,流窜进五脏六腑。
李唐喉咙发痒,意外觉得方墨眼角眉梢加头发丝儿都长得颇合他意。他下意识舔了舔唇,发觉恢复了些许力气,扭过头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相,声音喑哑地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潜台词:磨磨唧唧个球,要上快上。
榻上的少年玉润的侧颜精致无双,微微透出一抹浅色的红,盯着车壁的乌黑眼珠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像只端着矜持架子等着铲屎官喂食的猫,然而不自觉晃动的尾巴却暴露了心底巴巴的等待。
方墨哼笑一声,面上散去惺惺作态的温文尔雅,唇畔弯起邪肆恶意的弧度,嗓音暗沉而蛊惑道:“殊儿是我心头肉,为夫不只不会杀你剐你,反而会疼你宠你,爱你干你。”说罢,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易地将腰间的束带一扯,绛红色的暗纹黑边喜袍从他身上落下……
……
车厢里一片静默,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和车子驶动的车轱辘声。
李唐木着脸,盯着又蹲在那儿叠衣服的某人,从欲火焚身一直看到心如止水,最后眼酸地别过头睡觉,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李唐小睡了一阵,醒来时药力已经解了。方墨坐在旁侧,身上已换了一身翩然白衣,披着厚沉的白色狐裘,手里捧着一卷书册,绣着繁复藤叶暗纹的宽大袖口往臂弯的方向滑了一截,露出釉白如瓷的手腕。
“殊儿醒了?”方墨放下书,笑容清淡,撩开了被子道,“既是醒了,快起来换身衣裳。”
李唐扶榻坐起来,身上穿着干净单薄的丝质寝衣,欲遮还露,影影绰绰的,简直比全脱了还叫人浮想联翩。他黑着脸把寝衣脱下,将整齐叠在一旁的衣物扯过来,再一看方墨拾起衣物又在那儿叠起来,头连抬都不抬一下,边胡乱套衣服,边忍不住猜疑。
莫非方墨真不行了?又或者当了两世炮友,现在忽然对他没兴趣了?
李唐挑着眉,阒黑的眼眸瞥着方墨,眉心不自觉蹙了起来。
方墨叠好了寝衣,回身望他,拧眉端详他一会儿,倾身扯开他胡乱缠在一处的系带,修润的手指掸了掸里衣上的灰,低垂的眉目温和谦雅,细致地帮他重新扎上带子。李唐坐在榻上,鼻尖萦绕着方墨身上幽冷浅淡的清气。
穿好了衣衫,方墨将腰间的羊脂白挂玉摘下来,系到他腰上,又取过檀木古梳理顺乌发,以白色发带扎起一半,而后裹紧狐裘,弯腰一根一根拾起断落的青丝。
“教主,再过两个时辰才到延州,此处有一河道,您看是否在此生火备膳?”马车外传来苍老的声音。
方墨手里拈着几缕发丝,停顿道:“嗯。”
马车停了下来,方墨掀开车帘出去,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块沾了水的干净绸帕进来,没等李唐反应过来,一帕子呼到他脸上帮他擦脸擦脖子。
李唐久逢老相好的些末兴奋劲彻底被掐死在腹中,不像找了个情人,而像找到了分别多年的亲爹。
擦完他的脸,方墨一脸劳碌命,又去整理车内的床榻,丝毫不假人手。李唐看着都替他累,黑漆漆的眼珠子随着他的动作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用完午膳后,马车继续赶路,天黑前进了延州城。一行人寻了一处客栈住下,晚膳时邻桌的一行人高谈阔论,说的正是燕阳城大公子要被魔教教主讨去做压教夫人。可惜他们不在燕阳城,不知道事情已经从未来式发展成了过去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