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扒拉那两下手指，我也会。”柳浪说着还是扔了点碎银给他，“这种话以后最好不要让别人听到。”
言外之意就是让他闭嘴。
应不识笑着把碎银收入了囊中，作别柳浪后离开了绛城码头，转眼不见了踪影。
这道士也太准了吧，是怎么算出他会和离的？还说什么和离之后才会遇到命定之人。柳浪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拍脑门，早知道就问问他的命定之人是谁了！
“三弟，该上船了。”那边，柳筝催促道。
“来了来了。”
撑船的船夫也是名绛阙弟子，但和其他弟子不一样。他虽着紫衣，衣上却无半点儿花纹。
柳浪随便扫了眼，直到柳筝递给他一套绛阙校服。他迟疑了下，终于还是听话地换上了。
只是这颜色实在太骚，他穿上去活脱脱就是个纨绔子弟，和道山一派的校服完全没法儿比。
坐着船穿过一座座红色大门，终于到了绛阙山脚下。
绛阙分为三殿，浣花殿、浮花殿以及洗花殿。三殿以上便是绛阙掌门柳去尘，也是柳家的主家大家主。
柳浪属浮花殿弟子，他的师父便是浮花殿主萧雪楼，而柳筝则拜在了浣花殿主冷寒窗门下。
这些都是原文设定，柳浪记得清清楚楚。
来山脚下等他们的人有很多，柳浪挨着扫了一圈，每一张都是陌生的面孔，他一个也不认识。
站在最前面的两名青年身着深绛色的长袍，身份地位明显和其他弟子不同。一人嘴角留了条疤痕，满脸凶相。另一人是个瞎子，用布条蒙了起来。
柳浪见其中一人瞅了自己好几眼，又不敢直接问柳筝，出于好奇地去问旁边的弟子，“那人是谁啊？他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怎么像带刺了一样？”
那名弟子尴尬地咳了咳，回道：“那是浮花殿主萧师叔。”
“浮花殿主……”卧槽，这人不就是他师父吗？
柳浪立马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没被人看见一样，直到萧雪楼开口喊了他的名字。
“柳浪。”
“啊，我在！”柳浪赶紧站出来，笑嘻嘻地喊了声，“师父。”
萧雪楼冷冷看了他一眼，说道：“你随我去趟浮花殿，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嗯，都听师父的。”
萧雪楼明显一愣，外人都传他这傻徒弟变了，可在亲眼目睹之后，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柳浪回头看了看柳筝，这才跟着萧雪楼上了绛阙的天梯。
而在他走后，身后的一众弟子瞬间沸腾起来。
“看到没？和传闻中的一样，那个傻子真的变了。”
“我听说他不仅娶了离城宋家的怜幽小姐，还在鸬鹚山杀了妖怪。看这情况，估计没跑了。”
其中一名弟子道：“是有如何？就他那点修为，萧师叔是不会把他留在绛阙的，等着瞧吧。”
他这么说后，便没人再开口了。有人朝他使了个眼色，提醒他柳筝还在这里。那人小觑了一眼，假装没看见似的。
柳浪和那名弟子想得一样，以为这次回绛阙只是探望师父，等看完了就回叶城。却没想到，萧雪楼一开口会是那样一句话。
“你决定重新回来了吗？”
“啊？”柳浪正在俯瞰山下景色，一时间没缓过神来，“师父怎么会这样问？”
萧雪楼道：“任何时候开始都不算晚。”
柳浪哦了一声，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他只想做一条老咸鱼，修仙什么的总感觉离他很遥远。而且原主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不快乐的时间，他并不认为自己也会习惯。
“鸬鹚山的事师父都知道了是吗？”
萧雪楼点点头。
柳浪又问道：“那师父觉得这一切真是我做的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天梯刚好停在了浮花殿外，远处的绛城仿佛缩成了一个点。这么往下一看，才知那些红色大门是别有用心，以绛阙为中心，一座座坊门在绛海海面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
柳浪跟在后边进到浮花殿内，守门的弟子打量了他好几眼。
“你刚刚说什么？继续。”
柳浪不知该如何解释，道：“师父也是知道的，当时前往鸬鹚山的不止绛阙，还有道山一派。其实当时在场的人除了我以外，还有另一名道山弟子。”
萧雪楼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不想继续留在绛阙？”
这……人怕出名猪怕壮，果然出名也有出名的烦恼。
柳浪有口难言，“我不是这个意思。”
“为师不会勉强你，只是不久之后的秘境之试，你好好考虑一下。”
柳浪不好再拂了他的面子，点头道：“嗯，弟子一定会去参加。”
萧雪楼道：“此事不急，你先去一趟三殿主阁，掌门有事找你。”
掌门找我？柳浪愣了愣，心想一定又是为了鸬鹚山的事，这些人不烦他都烦。
“那弟子先行告辞，过会儿再来看望师父。”
柳浪揣着满腹疑惑出了浮花殿，走了一段，才想起不知道怎么去三殿主阁。所幸前面有三名弟子刚好从天梯里走出来，他连忙上去问路。
“请问几位师兄，三殿主阁怎么走？”
那三人转过身，好巧不巧，是三张熟悉的面孔。柳浪是见过他们的，要问是哪里，便是归宁途中的那家茶肆。这三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那三名洗花殿的弟子。
“这不是柳三少嘛？怎么舍得回来了？”
“当初某人可是说了，打死都不会回到绛阙，这脸变得可真快。”
“那可不是，人家现在不一般，还要去三殿主阁找掌门。”
面对这句句嘲讽，柳浪一点儿都不虚。这些人还真当他是原主，那么容易受欺负。
“不是我要找掌门，是掌门要找我。你们不说便罢了，给我让让路。免得掌门问我为什么去迟了，我一不小心把你们的名字都报上去。”话是这么说的，其实他压根儿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他们显然是怕掌门的，可又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你说掌门找你？也不怕笑掉大牙，你先问问你师父还要不要你吧。”
这几个人不信，柳浪没办法，也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他正准备转身走人，又被他们给拦住去路。
“你不是要去三殿主阁吗？求我们，我们就带你去。”
柳浪翻了个白眼，让他求人？做梦去吧。
“让开。”
“哟，脾气还不小。”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把他堵在了天梯门口。柳浪不太会用这天梯，警惕道：“你们想做什么？”
嘴上功夫他还行，可这真动起手来，说实话他很没底气，而且一比三也很没优势。
为首的弟子回答，“带你去三殿主阁啊。”
“我带他去就行。”
“不用了，我们……”话未说完，见到来人的三名弟子脸色陡变惨白，哆哆嗦嗦地吐出两个字，“掌、掌门……”
柳浪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语气冰冷，面无表情，正是绛阙掌门柳去尘。
那三名弟子齐刷刷地低下头，一声都不敢再吭。他们大概忘了，柳浪好歹是柳家子弟。哪怕叶城柳家只是个分家，但也属于绛阙一脉。
瞧着他们这副模样，柳浪心里说不出的畅快，笑着凑到柳去尘的面前，问道：“掌门，听我师父说您找我？”
“嗯。”柳去尘点了下头，示意他跟上自己的脚步。
柳浪回了句好，扭头瞥了眼那三人，冲他们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那三人怔愣地留在原地，目送柳浪紧随绛阙掌门而去。待他们走远了，才呸了一声。
“不就是姓柳，有什么好得意的，看我下次……”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恰恰撞上萧雪楼冰冷的眼神，剩下半截话再次卡在了喉咙里。
后面发生的事柳浪就不知道了，他跟着柳去尘到了三殿主阁，进了阁内侧室。里面早有人候着，便是浣花殿主冷寒窗，亦是柳筝的师父。
柳去尘给他指出个位置，“坐。”
面对着绛阙的两大著名人物，柳浪莫名感到了压力。同样都是男人，自己却是个菜鸟。他想到了宋疏，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自己也能变得强大。
过了许久也没见他们说话，柳浪忍不住开口问道：“掌门，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柳去尘嗯了一声，慢慢收回思绪，“我想知道，你在鸬鹚山发生过的一切。”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找他……柳浪无法，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一直到说起莲曜时，对方忽地打断了他。
“你说你还碰到了蛇妖？”柳去尘道：“可有遇见浣花殿主？”
“没有。”
柳去尘道：“继续。”
柳浪点点头，可又有些难以启齿，“更准确来说，是有两条蛇妖，而且他们还是一对师徒，不过他们的关系嘛……”
他支支吾吾地说完那一段，其中也提到了宋疏的名字。紧接着说蜘蛛精是怎么闯进来的，他们怎么逃了出去，又无意中杀了蜘蛛精，最后同道山绛阙的弟子一起下山。
说到尾处，柳浪顿觉口干舌燥，连喝了好几杯茶水。他见那两人似在沉思，道：“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掌门和冷师伯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柳去尘想了想，问他，“那你有没有在鸬鹚山碰见道山的副掌门江写意？”
“道山副掌门？”柳浪挠破脑袋才想起来这人是宋疏的师父，如实道：“看倒是看见了，但我们还一句话都没说，我就被妖怪抓了去。”
其实是他躲在暗处，不小心被发现了。
柳去尘满意地点点头，对他道：“我有一事想麻烦你帮忙。”
“啊？”柳浪一听，连忙道：“这怎么能算麻烦，我也是绛阙弟子，掌门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柳去尘缓缓道：“我这儿有封信，想托你送去道山，交到道山副掌门的手上。”
掌门的信为什么要他转交？柳浪想不明白，只得先把悬在半空的信封接到手中。信纸开头烫有绛阙的标志性图案，和绛海上的红色坊门一模一样。
“没你的事了，你先去浮花殿看你师父罢。”
“是，掌门。”
柳浪揣着信出了三殿主阁，却不知在他走后，属于另外两人的对话才刚刚开始。
三殿主阁内，从一开始到现在冷寒窗都没说一个字，他就像一个安静的旁观者。直到柳浪离开之后，他才开了口。
“掌门也认为，这是一盘引蛇出洞的局么？”冷寒窗道：“我虽进了神龙谷，但却并未碰到柳浪所说的蛇妖。”
柳去尘凝眉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你自然碰不上。”
“掌门的意思是，他们的目标是柳浪？”冷寒窗沉吟道：“我方才确实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和从前的他完全不一样。我甚至差点以为，他的躯壳里早就换了一个人。”
柳去尘道：“江写意他们必然正在调查此事，大抵和道山叛徒萧恨水有关，这件事你切记不可让雪楼知晓。”
“寒窗明白。”
柳去尘继续道：“至于柳浪身上的谜团，还需慢慢解开。外面都传是他杀了妖怪，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你可还记得当初的神龙计都？”
冷寒窗回道：“记得。”
柳去尘道：“当年计都曾留给柳思客一颗龙珠，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今蛇族一脉又将目标指向柳浪，我怀疑，这颗龙珠很可能就在柳浪身上。”
冷寒窗道：“倘若真是这样，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柳浪能从一个傻子变回正常人，定然与这颗龙珠脱不了关系。”
“还有一种可能。”
“掌门请说。”
“柳浪很可能是神龙血脉，换句话来说，便是神龙之子。”柳去尘肃然道：“不过计都已和那名太玄宗弟子回了八荒，这种可能可以说是微乎其乎。”
冷寒窗默念了一遍神龙之子，问道：“如果真是如此，这龙之子又会与常人有何不同？”
柳去尘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八荒神龙一族须成年才可化形。而在成年之时，会有一段时间的燥-热期。这一切不过是猜测，我们只需耐心等待道山的回复。”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思绪随之飘远。
***
柳浪刚从三殿主阁出来，恰好撞见师父萧雪楼。他这个师父总是冷着一张脸，表情特别臭，看着让人极难亲近。
“师父。”
萧雪楼道：“你已经见过掌门了？”
柳浪点头，“见过了，掌门托我去替他办件事。”
“嗯。”萧雪楼轻轻应了一声，并没有多问。
柳浪在绛阙没待几天便准备着回叶城，一来他是不习惯，二来他要把信送去道山。对于送信他倒不是很急，只不过心里总有事惦着罢了。
离开绛阙之前他去拜别了师父，本以为萧雪楼会挽留他，结果有些出人意料。柳浪觉得大概是掌门已和他谈过的缘故，师父才没有强迫他留在绛阙，临行前只让他别忘了秘境之试。
就他这点破修为，还去参加秘境之试？柳浪无法理解萧雪楼对自己的期望，对他来说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刚踏上宣城的地界，夜色便降临了。这次柳浪一人赶路，柳筝留在绛阙替他师父浣花殿主做事，没有与他同行回叶城。
他随便寻了家客栈，一进去便让店小二准备上等客房。
店小二赔笑道：“公子真不巧慢了一步，今晚我们这儿唯一的天字房都被别的客人要去了，您看地字房可不可行？”
柳浪加了点银票，“你看这些够吗？”
“这……”
店小二一脸为难，正欲开口，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声音。
“那间房便让给这位公子了。”
柳浪刚想说句多谢，回头一看，不由脱口而出，“宋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