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墀紫袍玉带,就在廊下站着,林媚春狭促一笑,“这不是裴家世子爷吗,我方才听说您叫云娘随您入京,方才风大,也不知我是不是听错了?”
红衣红裙的女孩子一动不动,裴墀说:“你没听错。我想让云娘随我进京,我寻人替她父亲看病。”
“哟!这又是为什么呢?我长这么大,从未听说过哪家侯府是开善堂的,云娘她无钱无势,还有一个生病的老爹,世子这么大方,是要做起圣人来了?”媚春口齿清楚,说起俏皮话来,也是不依不饶。
紫袍的男子走近一步,他也不理会云娘,只同霍青棠的背影道:“云娘,你是知道的,你我之间论嫁娶,那是不可能的。若是你一定要个名分,我......”
霍青棠低下了头,裴墀伸手去够女孩子的背,“那一晚,你我之间。我们......”
男人的手就要触到霍青棠肩膀,林媚春去拦裴墀的手,“世子爷,请您放尊重点。”
男人已经抓了前头女孩子的手臂,霍青棠缓缓转过身来,她抬起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声音平平淡淡,“世子爷,我想您认错人了。”
......
自然是认错人了,裴墀被林媚春迷惑,错将霍青棠当云娘。林媚春同伊龄贺嘀嘀咕咕的时候,道:“少主,您听听,这是什么屁话,没有名分,跟他上京?上京做甚么,当小妾,当丫鬟,还是在后院柴房砍柴啊?”
院子里咿咿呀呀已经要开唱了,伊龄贺看了霍青棠一眼,“甚么时候的事?”
媚春嗤道:“甚么什么时候的事情,就方才啊,方才在院子里,我都亲耳听见的呀!”
青棠道:“裴墀与云娘之事,云娘吃了亏,因裴墀的身份,他们是绝无可能的。但云娘并不曾同我们说起此事,想必她不想让我们知道,若我们强行要管,也只会两败俱伤。”
伊龄贺点头,“照云娘的出身,给裴家世子做妾都是勉强,他们强行凑做一对,只会后患无穷。”
霍青棠与伊龄贺的对话,就事论事,毫无偏帮云娘的感□□彩,媚春在旁边听着,起身嚷嚷:“少主,霍姑娘,你们甚么意思,裴墀睡了云娘,你们就让她被裴家那个不要脸的给白睡了?”
所幸外头锣鼓喧嚣,外人也只见一个长辫子姑娘站起来嚷了几句,又听不真切她到底在嚷甚么。伊龄贺冷瞧了眼林媚春一眼,叱道:“闭嘴!”
媚春紧紧抿着嘴,面向戏台子,一言也不发了。
才说起云娘,好半天不见人的云娘就出现了,她一身红装,自夜风中奔袭而来。女孩子脸色红彤彤的,她定定站在霍青棠跟前,媚春瞧见她,正要说话,就听见响亮的一巴掌。
“啪!”
云娘一巴掌狠狠落在霍青棠脸上,她说:“姓霍的,你没有良心,你没有良心!”
两个红衣红裙的女孩子对峙而立,一个穿银红的坎子配着大红的长裙,一个是水红的裙子裹着茜红的斗篷,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夜风一吹,堂中的风灯都倏的一晃,晃得人眼花。
这头角落里有响动,最先瞧见的是夏瓷,穿黄衫粉裙的女孩子跑过来一把推开云娘,“有病啊你,干嘛打人,你说,你干嘛打她?”
霍青棠瞧夏瓷,夏瓷冲她笑,她说:“霍青棠,你不是会武功吗,干嘛不还手?”
说罢,夏瓷猛地一巴掌狠狠抽在云娘脸上,“虽然霍青棠有时候是挺让人讨厌的,但我不喜欢有人动手打她,我现在觉得你也挺讨厌的,我就要打你!”
云娘一双眼睛里全是眼泪,湿热的眼泪一簌一簌从她眉眼里掉下来,她说:“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告诉你,我就不会告诉你......”
林媚春撇嘴,“甚么乱七八糟的,甚么不会告诉青棠,你也没告诉我们啊,你和那个......”
云娘抓着霍青棠斗篷,一手往她喉间抓去,伊龄贺拉住云娘,抬手就是一个过肩摔。
一人跌倒在地上,激起风中一阵吹了又散的尘土。云娘扑在地上,冷眼瞧着霍青棠,“果然,你就是这个样子,从来都是这个样子,算计来,算计去,从来都不会漏了任何一样。你是冷血的,天生冷血的!”
这头闹开了,几个小婢领着范夫人过来,范夫人瞧着匍在地上的云娘,立马蹲下扶她,“我的老天爷,你们这是做甚么,这是吵架了?快别吵了,这可得担心死我啊,这会儿明瑰都该知道了,她要是见到你们这个样子,岂不是要伤心了?”
范夫人瞧青棠,说:“棠丫头,你是个好孩子,同伯母说说,你这是怎么了?”
青棠不语,嘴唇抿得紧紧的。
云娘斜眼睨她,“是不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说了?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好呀,你不说,我替你说,各位知道吗,她是霍......”
云娘一开口,伊龄贺就是一巴掌劈下来,方才夏瓷打云娘,声音听着脆,力气却不大。此刻伊龄贺手起手落,沾衣不带风,就这么一个耳刮子,云娘瘫软在范夫人怀里,晕过去了。
十六扇面的美人屏风撤开了,里头的贵人们都望了过来,坐在席位正中间的裴家世子眉眼不虞,盯着范夫人手中昏过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