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愈发疑惑,“那季姐姐图什么,难不成是贪图富贵?”
没人知道季舒贪图什么,总之孟微冬又要纳妾了,黄夫人说得不错,孟宅的女人全都是妾,孟大都督未娶妻子。
霍青棠叹一口气,跟在这些夫人小姐的后头,季舒果然安排了位置给夫人们喝茶,还有几桌骨牌。有个夫人道:“来来,那些花儿草儿有甚么好看,还是打牌好玩。”
夫人们显然都是更爱摸牌,有一个道:“这是什么制成的,摸着竟是暖的,难不成是那生温暖玉?”
蓝田日暖玉生烟,季舒笑一笑,“是的,这是蓝田玉。”
寒冬的腊月,孟宅这后院的花厅里花繁似锦,水仙、秋菊、山茶、兰草,甚至还有月季,通通都开得盈盈烁烁,现在更好,花厅里摆的几套骨牌,都是蓝田玉制成,几位夫人互相交换个眼神,似乎在回答方才黄家阿如的问题,季舒贪图什么?
富贵。
是的,正是富贵。除了这个解释,还能怎么解释。
孟微冬惊人的富贵,这满园异常的春光夏景,除了孟府,还有何处可寻?
“各位夫人们都来了,大家好呀!”
一声略带轻松戏谑的嗓音靡靡响起,众人望向花厅门口,一个穿宝蓝直缀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腰间挂着碧玉带,碧玉与银色丝绦结在一处,又显出几分俏皮的年轻来。
有夫人招呼他,“哟,咱们孟大都督来了,方才还在念你呢!”
名震江南的孟大都督不过三十来岁,霍青棠侧目瞧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身影竟有些像huò_shuǐ仙。她低头想想,huò_shuǐ仙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这二人相似,也不出奇。
孟微冬又走近两步,脸上带些许笑意,“当心江大人回家罚你跪地板。”
众位夫人又是大笑,有人笑道:“江夫人思慕孟大都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江大人也是知道的,我看这地板一时半会儿跪不了。”
孟微冬接口,“难道丁夫人希望江夫人回家跪地板?”
众人又笑,这花厅里本就温暖,孟微冬过来说了几句话,夫人们笑得前仰后倒,直道:“真真是个坏东西,快快离去,莫要耽误我们打牌。”
孟微冬也笑,他指挥丫头们帮各位夫人整理手中暖炉和皮套大氅,又亲自给摸牌的太太们端上茶水,“来,丁夫人的百花蜜,江夫人的六安瓜片,李夫人的姜糖黄酒......”端到黄夫人面前时,他才顿了一顿,“大红袍,可好?”
这短暂停顿大家都留意到了,黄夫人也不作声,季舒走过来,轻声道:“黄夫人好些年不喝红茶了,还是改银针吧。”
大家的呼吸都轻了,黄夫人过去对季舒简直视如己出,她自损身份给孟微冬做妾,黄夫人连着看孟微冬也有三分不满意。此番孟微冬又上错茶水,众人生怕黄夫人又出惊人之语,连阿如也站起身瞧着母亲。
“不必,大红袍很好,孟大人家的甚么都好,希望你们也好。”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阿如也呼出一口气,生怕母亲在大喜的日子说出甚么不讨喜的话来。霍青棠瞧了黄夫人一眼,这是个不一般的女子,她进退有度、言之有物,这种时候,她是绝不会闹出让人难堪之事的。
黄夫人说希望大家都好,希望你们也好,言下之意就是让孟大人不要有了新人忘记旧人,她在为季舒撑腰。
季舒显然也听明白了,她低头一笑,“大人对我很好。”
这话暧昧,已经是属于夫妻之间的情话了。夫人们都在笑,小姐们都扭开了头,或者装作干脆没听到,孟微冬也笑,他牵起了季舒的手。
夫人们笑的更加畅快了,“快些放开她,好教她跟我们打牌。”
孟微冬拍拍季舒手背,“去吧。”
屋里三桌牌,里头正好十位夫人,算上招呼客人的季舒,也只得十一位,将将有一桌缺了一角。
霍青棠本来与未嫁的小姐们坐在一处,有的小姐在赏花,有的在吃点心喝茶,霍青棠则低着头在赏画。花厅里挂了几张名家之作,其中似乎还有一帧《快雪时晴》,霍青棠全副注意力都在这快雪时晴帖上,这字,huò_shuǐ仙的书房里也有一张。
青棠看得投入,因为huò_shuǐ仙书房的那一帖是临摹之作,她原先以为是huò_shuǐ仙自己的手笔,后来才听说,那是她母亲的手笔。或者说,是霍青棠生母的手笔。她的字写得好极了,若不是当中特意留了名鉴,那一帧看上去简直与书圣的真品无异。
那头有人招呼,“妹妹,过来打牌。”
霍青棠没有动,她也不知道那头是在招呼她,她一直盯着那帧字画,直到身边有人同她说:“快雪时晴,佳。”
又是那慵懒醇厚的声音,霍青棠猛一转身,正对上孟微冬含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