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使新临此间者吃下食物或是饮用水源达百人者,便可离开么?
把这个如同“条件”的要求细细品读一番,顾长离的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凉薄嘲讽的微笑。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还是对幕后黑手一无所知,不过单是凭这一手,就能知道这是一位狡猾却又不乏智慧,至少对人类的劣根性知之甚祥的可怕对手。
从他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只要身体沾染了这里的水源食物,就会和这片空间产生联系,很可能再也无法离开。但是对于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多数人而言,他们宁可欺骗自己这是有人不知抱的什么目的而开的一场荒诞无稽的玩笑,只要满足对方要求,肯定就能够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再度寻回真正的归宿;而不愿接受此生此世都无法离开的残酷现实。
虚无缥缈的希望对那些原本便身处黑暗的绝望者而言,就像是飞蛾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即便理智知道前方是不见光明的深渊,情感却还是驱使着一个又一个人坠入陷阱。
顺着茅屋一角挖出的简陋窗户,顾长离悄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布置。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眼中相当简陋的小茅屋在这里却算是相当豪华气派,至少比那几个举着几块木板露宿街头的家伙要好上许多。而从方才到现在,即使在小女孩被他打晕后,这栋茅屋里都没有第三个人出现的迹象,看来这里应该是属于这个孩子的“私产”。
这样便很快产生了另一种新的问题,——这样一个看上去毫无力量柔弱可欺的孩子,为什么会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地位,财富以及力量?
按照这里的规则,也许是“款待”越多的初来乍到者,就能过上越优越的生活?思及此处,顾长离不禁心头一凉,就是这样一个乍眼看去甜美无害的小女孩,究竟已经害得此方天地多出多少无法离去的游魂野鬼。如若不是那短暂的清醒时间年轻男子提点他的那番话语,自己会不会也将成为那诸多的倒霉蛋之一,再也没有逃脱离开的机会。
愈发细思恐极的顾长离再看着这栋朴实无华,和小女孩的外表一般无辜无害的茅草屋,只觉得浑身都不大对劲,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像是由尸骨残害和血泪哭诉堆积而成。
正打算马不停蹄地离开这处到处散发着不详和死寂意味的地境,街道上蓦地响起几声短促凄惨的尖叫,像是遭遇了人世间最可怕的酷刑一般,满是痛苦无望的意味。
按捺不住内心好奇的顾长离顺着自己先前张望过的窗户再度往外探了探,那道鬼魅般飘忽纤瘦的红色身影叫他瞳孔骤缩,额头上都不免渗出细密的汗珠。
【遇到穿红衣的女人马上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关键是我该往哪里跑啊!
眼见那还看不清容貌的红衣女子像是挑水果般在街上随意拎起缩在角落的一名男子,接着那男子便像是遇见烈日的雪人般渐渐融化,最终变成被其吸入口腹的一缕轻烟,顾长离胸口直犯恶心。
他现在在有所遮蔽的茅草屋里还能藏住身形片刻,可那女子分明是沿着这条街的方向前进,总归会有被发现的一刻。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混入因为女子猝不及防的到来而忙不迭逃命的人群中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
刚要从茅屋后门处暗戳戳离开的顾长离忽然脚步一顿,目光在兀自昏迷不醒的小女孩身上盘旋片刻,天人交战片刻后,咬牙将她拦腰抱起,跟着撒开腿就跑。
恶毒也好残忍也罢,这总归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抱着的念头也只是想要回家……她犯下的罪孽终有一天需要偿还,然而眼睁睁地让她殒命在一个不知来历不知姓名的妖怪口中,甚至很有可能魂飞魄散,顾长离却又实在硬不下这个心肠。
———等到了稍微安全的地方就把她留在那里,之后再做打算罢。
心怀如是念头的顾长离在还没离开茅屋多远的时候,猛地被人揪住了后领,力道之大差点让他一时喘不过气来。面对突然袭击他没有慌了手脚,浪费时间在回头上是最愚蠢的行为,他蓄尽力气抬腿一个后踢,若是踢实对方肯定免不了筋断骨折的下场。
然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分明就是被敌手闪过,还来不及等他换招,怀里抱着的孩子或多或少干扰了顾长离的动作,那条抬起的右脚被对手顺势一甩,仅仅是片刻的失去重心,战局便被全面改写。
“——你这是什么反击手段,单凭拳脚功夫的话你还修什么仙,直接留在凡人界当个武夫不就得了?”
右手被对方固定在头顶,另一只手则被别在身后,目前处于标准“被壁咚”状态的顾长离皱着眉头盯着那双与他近在咫尺,森冷艳丽的金黄色竖瞳,几番挣扎还是没能逃出对方的束缚。
“而且……”
一只脚将在刚才打斗中摔倒在地的小女孩翻过身来,她还是昏迷着,可是原本雪白平坦的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只血红色的空洞眼睛,配合着孩子稚气未脱的面孔,妖艳诡异至极。
“居然还敢带着血娘娘的傀儡逃跑,你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毫不避讳地在顾长离面前显露自己完全妖化外表的年轻男子阴沉着脸,连脑袋上毛茸茸的耳朵都不禁随着他的动作抖了抖,相当生气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