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诺全身一颤。
“如果说之前我是你的奴隶,现在我才是主人。你的自由、你的身体都在我掌控之中,即便我亲手杀了你,我也不会感到可惜。在被大人物们碾碎前,我会先毁了你。”
克劳德露出堪称迷人的微笑,“在共赴冥河彼岸前,让我们好好相处吧,埃莉诺。如果你想活得再长一些,就请你好好地祈求我、取悦我。首先,给我个吻吧。”
埃莉诺深呼吸,缓缓向床头上靠,傲慢地扬起眉毛:“想要的东西就自己去拿,您是忍太久以至于忘了这道理?”她眯了眯眼,嘲弄地粲然而笑:“还是说……克劳德大人,到了这地步,您还是不敢?”
“我再重复一遍,不要再叫我克劳德大人。”
“为什么不?”埃莉诺柔声问,“之前也是这样,每次我叫您大人,您都诚惶诚恐。这是谦卑?谨慎?又或者仅仅是……自卑而已?”
克劳德脸上瞬间敛去了所有的神情,淡蓝的眼珠如玻璃般森然空洞。
一阵寒意攀上埃莉诺的背脊,她却没有就此收手:“我终于看透您了,您嫉妒罗伯特,您在他面前自惭形秽,您想成为他,却知道这不可能。您将这一切归咎于出身,但我可以断言,这与血统无关。”
黑发男人的瞳孔猛地扩张。
埃莉诺每用一次敬语,他的嘴唇就咬得越紧。
“您没有居于人上的自信,所以刚才会被我轻而易举地激怒,”埃莉诺垂眸笑了笑,“如果是罗伯特,哪怕邻国群起而攻之,他也不会有丝毫动摇吧。这与他是否是科林西亚公爵无关,不如说,正是他的自信令附庸甘心追随他。而您即便有他一样高贵的血脉,也依旧不可能成为他。”
她放松地倚在床头,向克劳德勾了勾手指:“口口声声说要占有我、用孩子束缚住我,您却什么都没做,您真的有那样的胆量?只要想到我身体里流着一半帝国皇族神圣的血脉,您是不是就吓得浑身冰冷、动弹不得了?”
克劳德呼吸急促,牙关紧咬,那眼神比毒蛇的凝视更可怖。
“现在的皇帝陛下安东尼斯是我的表亲,”埃莉诺慢条斯理地将红发拢成一束,似笑非笑,“不瞒你说,我和他还有过婚约。能拥有皇帝曾经的未婚妻,怎么样?够不够诱人?还是说,这对您来说太刺激了?克、劳、德、大人?”
克劳德浑身都在打颤。他后退一步,忽地箭步冲来,将埃莉诺向下一拽便扑上去。
“我要……我要把你……”断续的音节从男人的牙缝中挤出,渗透着颤抖的怒意,“你看着我……你看着……”
埃莉诺依然在微笑,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克劳德的身体。
她对他视而不见。
“你这个……”克劳德抄起枕头就捂住了埃莉诺的口鼻,歇斯底里地喃喃,“我杀了你,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的手在发抖,根本捂不严实,埃莉诺不由笑出声来。
她终于认真凝视他,以兴味盎然、屈尊观察珍奇物件的眼神审视对方身上的杀意、疯狂与卑怯。
克劳德在这样的目光下僵住,他蓦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样的眼睛……根本不属于人。他蓦地记起来,她在诱惑他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只不过那非人的冷酷被妖冶巧妙包裹。但现在这个女人失去了谜一样的魅力,展露于他面前的便只有赤|裸裸的危险。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叩门,快三下,慢三下。
克劳德全身一震,他飞快抽身,努力拼凑起高傲的态度:“我还有事,不能一天都耗在你身上。”他走到门边,没回头:“明天如果你还是这样,我真的会杀了你。我保证。”
门开启又阖上、从外落锁。
埃莉诺几乎是跌下了床,冲到墙角抄起门闸,紧紧拴上后才背靠门板,一点点坐倒。心跳得很快,她垂头调整着呼吸,竟然无声笑了。
她眼下一无所有,却也并非一无所有。她至少还有自己。阿默斯寄身的镜子成了魔镜,能照出所有人内心深藏的渴望,魔物借此加以撩拨,将*的对象转嫁为埃莉诺。她一次又一次地借用阿默斯的力量,潜移默化学习着魔物窥探人心。不知不觉间,她已然成了最好最有效的武器,不需要借助魔物的力量就能伤人。
刚才的每一步她都在赌,赌克劳德如她所料,自卑又高傲,绝不敢真的对她出手。
而她没赌错。
“阿默斯。”埃莉诺向着空气轻声唤。
意料中地无人应答。她知道他在看着她,无声旁观了一切。也许他还在等着她哭着祈求他回来,但她不会让他如愿。
她已经不再那么需要他了。
扶着墙一点点起身,埃莉诺感觉全身轻飘飘的。她努力集中注意力,想要思索下一步的打算。不知道罗伯特的死讯是否传开了,她不能指望北洛林的救兵。献媚顺从对克劳德早不起作用,今天的手法只能用一次,如果要除掉克劳德,就只能在明天,必须一劳永逸……
但精神绷得太紧到了极限,埃莉诺一时间什么都想不到,脑海里闪现的尽是刚刚的场景。她不敢喝房中陶罐里的水,来回踱了几步,才惊觉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水珠窸窸窣窣地攀上玻璃,外头一片蒙蒙的灰蓝。
兴许是疲倦得眼花,埃莉诺恍惚瞧见窗外有人影晃过,随即失笑摇头:
南塔楼窗外就是箭塔与围墙,墙体走势陡峭,边沿也狭窄,她儿时总喜欢在上面行走,不止一次引得嬷嬷尖叫着去喊父亲。幼童也就算了,只要有一丝理智的成人都不会在雨天走这条险道。
她背过身,准备小憩片刻再做打算。
笃,笃,笃。
雨声渐缓,叩窗声无比清晰。
埃莉诺的心跳再次狂奔起来。她没有力气多想,木木地循声走过去,拨开窗户插上的锁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