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猜得很准,第二天时近晌午,江家果然来了人。
两乘马车在雪后初晴、带着泥土清香味儿的梅林小道上径直向着梅庄驶来。前面一辆马车显然坐得是正主子,马车豪华气派。
朱漆盘花的车厢上端坐着一个中年妇人,鹅蛋脸盘芙蓉花面,柳叶眉、悬胆鼻、薄嘴唇,微闭的一双眼睛迸着寒光,正沉沉地想着心事。
“大奶奶,这梅庄果然名不虚传!您看这一路端的好景致,如此成片的梅林在城中哪里能得见!”身边的两个婢女一路兴奋的不得了,时不时往车厢外张望。
“哼,我从来不爱梅花,冷冷清清的惹人厌。我还是喜欢春夏两季的花儿,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样子看着人心里也爽利!还有,这乡间真是格外的冷。一股子泥腥味儿让人不舒服!”大奶奶徐氏皱着眉道。
两个婢女相视一眼,缩着脖子吐舌头,暗叹又犯了大奶奶的忌。
大奶奶是听不得说三奶奶的好的,跟她沾边的一切都不能往好了说。这梅庄是三奶奶娘家陪嫁来的,自然也夸不得。
传言大奶奶年轻时是名扬京城的美人,自从那个江南水乡里来的梅夫人嫁进江府里,众人提起来便只知道江家的三奶奶姿容绝世、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往日里江家聚会,大奶奶也刻意地与三奶奶保持着距离。三房里喜欢的东西,大房里总要贬低一二。后来梅夫人在三房里失了宠,三老爷带着小妾去了任上,大奶奶更是背人就说,女人光长得好看还是不行的,还得有脑子,钱堆里长大的鲜花,再美也没有香味儿!
大奶奶娘家祖上官至翰林,赏自诩书香门第出身,这话自然是嘲笑三奶奶家里经商发家、虽然富得流油却是一身铜臭了。
两个丫头贴身侍候的,一醒起这个茬,便紧住了口。连梅花都不敢再看。
大奶奶却想起事来,责问道:“金菊金香,当初九姑娘病重出府的那天,我让你们俩去现场盯死了的,不是说没带什么要紧的东西出府的么?敢情你们是收了她的好处来,瞒了我让她带些贵重物品去了?!”
两个婢女吓得侧身跪下,颤声答道:“奶奶明见!当初在场的又不止我们俩,还有九姑娘院里的四个小丫头呢,她们现在不也收在府上,你随时找她们来问,那天我们十几双眼睛看得真真的,九姑娘病得人事不知,一应物事都是她身边的大丫头绿萝收拾的。只捡了九姑娘随身的衣衫,还有些平日里的头面首饰。连三奶奶的头面都没有动。”
“真是都没带走三奶奶一点儿东西么?可是林管事回来跟我说梅家铺子上要什么信物,我想这么重要的东西,九姑娘一个病秧子不可能随时带在身上。那天要她搬出去前我们又没有事先知会过,在你们眼皮底下你们都没见她们拿什么贵重东西?”大奶奶蹙眉问道。
两个丫头回想了半晌,摇头:“没有!”
徐氏叹了句:“也是指望你们不上。你说她们要真是把东西偷偷藏掖在身上,别说地契和什么信物,就是再大的贵重东西你们也瞧不出来!我也是着急,若不赶在三爷回来之前把姓梅的那份充了公,三爷回来这事就更不好再提了。现在趁那丫头病着,借着照顾的由头全盘接手正是时候,就是以后她亲爹回来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怪异地相识一眼,心说:说的什么话!难道还怪她们没搜身不成!都是府里的主子,至于么!
这徐氏在府里出了名的刻薄忌妒,又是多疑的性子,她们这些丫头可是说不出来的苦啊。还好,车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