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平于是摒退周围的人,与赵聿梁端坐在棋盘前开始博弈。
两人皆是棋盘圣手,一进一退之间的精彩、激烈可想而知。
到了后半盘时,吴伯平渐渐处于下风。期间虽然赵聿梁有意让他两子,他自己也全力挽救,但终究还是回天无力,败给了赵聿梁。
“殿下之棋艺已在臣之上,臣老怀甚慰也!”吴伯平抚须笑道。由于身体太弱,吴伯平才将此话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赵聿梁忙起身扶他于罗汉床躺下,温声道:“太傅是身体弱的缘故,并非学生棋艺过人。”
吴伯平摆手道:“殿下的实力臣是知道的,殿下不必自谦。”又说:“棋如人生,一子错则满盘皆落索,殿下是未来的国君,日后每下一步棋也请千万考虑周全,不可给人可乘之机。”
赵聿梁点头。
“不过,”吴伯平又马上说:“殿下对今上还是得有些不同,尤其在眼下的局势之下。”
说完便目光炯炯地望向赵聿梁。
赵聿梁懂他的意思,道:“学生省得。”
“先皇年轻时脾气颇为暴烈,但年老时却变得十分的温良、虔诚,所以在位的后十年深得百姓的爱戴。”吴伯平望着赵聿梁说。顿了顿,他又说:“你有许多地方像先皇。”
赵聿梁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今上的心思……难以捉摸,这也是臣最放心不下殿下的地方。”吴伯平拉着赵聿梁的手低声道。
外人也许不知,但吴伯平很清楚——今上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有时十分紧张。
有言道“比皇宫更危险的是东宫,比皇帝更难当的是太子”,赵聿梁的处境吴伯平是最清楚的,所以他才那么的忧心。
赵聿梁拍了拍吴伯平的手背,起身道:“学生清楚自己的处境,以后的每一步皆会三思而后行的,请太傅莫要过于忧心。”
吴伯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哈哈大笑道:“是啊,臣还老当殿下是当年那个六岁的小童,臣知罪。”
太子今年十九岁了,两年前已开始协助皇上处理政事,人们称其“行事稳重,智识过人,又通权达变,是圣君之材。”太子年纪轻轻已能做到这样,他确实是应该宽心些的。
然而,他始终还是不能宽心,毕竟,皇上并不止一个儿子,而且那几个皇子也十分之优秀。
如此想着,吴伯平又不禁有几分心忧。心头一忧,气就有些上不来,吴伯平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赵聿梁见状忙上前去轻拍他的背部。
吴伯平看了看自己吐在手帕里的血,心头忽然无比的哀痛。
他并不怕死,他只是遗憾,遗憾自己不能再继续辅佐太子了。
“殿下,以后的路……就请你……多加小心了。”吴伯平望着赵聿梁清俊的脸语重心长地说。
太子这张脸长得实在是好看,难怪每当上朝时文武百官都忍不住朝他偷偷地一看再看。
不过太子本人似乎并不以为然,所以总能淡定处之,仿佛别人看的并不是自己一样。
“学生谨遵太傅的教诲。”
“那么,臣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臣……很幸运,曾培养过殿下。”
赵聿梁忽然百感交集,双眼便忍不住盈满了泪水,他在吴伯平的床前蹲下,紧握着吴伯平干瘦的手说:“太傅保重,学生明日会再来看你。”
吴伯平笑着说:“好。”
赵聿梁起身朝他行礼。
当赵聿梁快要走到门口时吴伯平望着他极富男性魅力的背影说:“殿下,你有时喜欢走险棋,这一点……希望以后能有所克制。”
赵聿梁回头感激地朝吴伯平点头道:“学生记下了。”
出了吴府,上得马车,赵聿梁忽然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