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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你牵住我的手, 我决定跟你走。
在夏岚最害怕,最无助, 最焦虑, 最自责的时候,乔鹿出现在她眼前,牢牢牵住了她的手, 她七拼八凑故作坚硬的伪装外壳被自己亲手碾得稀碎, 暴露出里面脆弱柔软的东西。
那是无能, 是没用,是懦弱, 是她腐烂的灵魂墓场, 堆积着一具又一具她的尸体。
生活中任何一件小事,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都能引发她内心的十级大地震,震感最强烈的地方自然是这里, 从疼痛到麻木, 再到疼痛。
那个人的手是伞, 温度是药,脸是安全感,眼睛是光。
她的世界里阴雨连绵,伞为她挡住雨水,药愈合她无数伤口, 安全感让她依靠,光引着她走出去。
要让她卸下防备很简单, 仅此而已,多么轻易,她厌恶这样轻易的自己,却生不出力量来抵抗,一边厌恶,一边渴羡。
“迷路了吗?”乔鹿握紧她的手,视线钉在她眼睛里,捕捉到一抹来不及褪去的红色。
玻璃娃娃似乎要碎了,里面呼之欲出的东西正在蜕皮。
夏岚讷讷地“嗯”一声,羞愧低头。
没有比她更蠢的人,在商场里也能迷路,可以预想到正常人会说:不看指示牌吗?不知道问人吗?不会打电话吗?
心里有个小人,拿着刀,一刀一刀捅自己,血都流干了,只剩脓水。
夏岚静默着,等待苛责降临,她觉得自己可以忍住不哭,至少等回去再哭吧。
“没事,我来了。”
耳边温声细语,手背温度骤然消失。乔鹿抬手摸了摸她后脑,掌心滑落肩背轻轻拍着,而后重新牵起她的手。
夏岚浑身一颤,抬眸怔怔望着她,眼睛又酸又涩。
“你喜欢草莓味的东西吗?我买了慕斯蛋糕,喏。”乔鹿温柔地笑,抬起另一只手,透明盒子里装了一块粉色三角形小蛋糕。
上面那颗硕大鲜红的草莓格外引人注目。
夏岚回味起草莓的味道,是酸酸甜甜的,她下意识点头,敛了丧意,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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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甜食,等心情好了,就加倍锻炼,健身。
乔鹿一直这么做,虽然不知被经纪人数落了多少回,但是她不在乎,千金难买她乐意。而今天她意识到,是自己自私了,只想让夏夏作陪,却忽略了对方的感受。
那双眼睛里深刻的恐惧;在看到她时几乎喜极而泣;既自责,又委屈。
傻姑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乔鹿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是欣喜,还是担忧。她的玻璃娃娃随时都会碎掉,欣喜是因为她自作多情地把保护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肩上,担忧是因为她不相信自己能保护好玻璃娃娃,更不知道万一不小心自己碰碎了该怎么办。
纠结不是她性格,面对夏岚,她却不得不纠结。
看完电影,乔鹿牵着夏岚出来。
两人沿着楼层逛了一圈,乔鹿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会买,她想给夏岚买,但是被拒绝了n次。
一楼有家面包店,经过时能闻到浓郁的奶香气,夏岚脚步顿了顿,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
乔鹿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处处留意身边人,姑娘只一个眼神,她二话不说掏卡上前,对店员道:“所有草莓味的蛋糕,一样一份。”
“不用......”夏岚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小,店员没听见。
乔鹿听见了,转头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给我一个取悦偶像的机会。”
“……”
姑娘很容易脸红,从脖.颈到耳尖,绮丽的桃花色染了初雪。
都说过不要叫她偶像了。夏岚闷闷想着,竟不觉自己在心里撒娇。
平常普通女生会流露的小情绪,放在她身上,这辈子也不可能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过一过,久了也不行,会引起自己生理厌恶。
“其实——”
“嗯?”
夏岚感受到脸上热辣的视线,不敢抬头,紧张地盯着橱柜里香气四溢的面包,小声说:“以前我妈妈在食品厂工作,小时候我去过很多次,她主要是打料,做面包,味道跟这个一模一样。”
说这话原是想解释自己为何停下,可说出来才发觉有些尴尬,便闭了嘴。
自己的事,烂在心里最好,她很少向外人提起,大家都很忙,哪里有空听她絮叨。
“阿姨做的面包一定很好吃。”乔鹿眼眸低垂,笑吟吟地望着她,心口荡漾生热。
是一个散发着奶油面包香气的玻璃娃娃。
想吃。
“我有那个口福吗?”
夏岚诧异她会答话,混沌的眸子亮起一瞬,很快又暗下去,“她不在了。”
在又如何,原生家庭给她带来的影响并没有随着死亡散去,相反,罪魁祸首们逃离了痛苦的人世,留下千疮百孔的她苟活。
“……”
乔鹿心有些慌,握紧了姑娘的手,将她拉近一点,“对不起。”
“不。”夏岚脸上突然扬起灿烂的笑容,“我很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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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前,夏岚完成了画作。
近几年刮起一阵复古风,人们腻了科技发展带来的快节奏事物,开始追寻古典足迹,有的是真心喜欢,有的是为了装逼。
拍一张全身照只需轻点手机屏幕,而画一幅全身油画像,耗时十天半个月不定,价格动辄几千上万,艺术气息与收藏价值并存,若是出自名家,就更值得吹炫了。
乔鹿不屑这些,她是真心喜欢。
夏岚知道,所以执意不肯收钱,说要送给她。
本来自己也不是什么名家,有人喜欢就很好,她目前不缺钱,不含商业气息的作品是她心头最爱。
画乔鹿,是带着感情的。
她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它藏在心底,鲜活而隐秘,蠢蠢欲动却不得不隐忍克制。她骂自己廉价,是个人对她好点就可以。
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是她曾经对傅柏秋动过同样的情愫,但当对方讲明白把她当妹妹后,她立刻掐了念头。
她这种人唯一的优点就是无情,好感来得快,稍有风吹草动,去得也很快,只要她不允许自己做什么,就在心里把那件事绑上耻辱柱,病态的羞耻心自然而然会消磨掉所有情思。
现在,她不允许自己喜欢乔鹿。
肮脏腐臭的行尸走肉就应该自觉呆在阴暗的角落,外面晴空如洗,并不属于她,她很快就能回到自己阴雨连绵的小世界,孤寂沉睡。
姑娘不肯收钱,乔鹿没法勉强,心里难免过意不去。
但是换个角度想,这说明夏夏把她当作朋友了,而自己变相欠了朋友一份人情,日后寻个机会亦能还上,你来我往,交集更深,不失为一件好事。
夏岚回去那天,乔鹿送她,她只让送到地铁站。
车子停稳,夏岚解开了安全带,正要开门,乔鹿喊住她:“夏夏。”
她手一顿,抬起头。
那双棕色的眼睛明媚透亮,里面翻涌着留恋与不舍,盈盈笑意温柔清丽,夏岚睫毛颤了颤,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一根巨型橡皮筋扎了起来,无法呼吸。
乔鹿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掌心摩擦生热,半晌才道:“现在是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