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咙噎住,“代|孕”两个字没说出口,眼睛倒先红了。一向了解爱人的她,这会儿却不明白对方怎么会想出一个馊主意,自己想要孩子自己生,两个人能一起养就很好,何必如此。
“反正我不同意。”时槿之背过身去,一副没商量的样子。
意料之中,傅柏秋晓得她心里所想,安抚似的抱住她,温声道:“崽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那些词,那些含义,都是别人解释出来的,我们自己不那么认为就好了,为什么要在意它的世俗定义呢?”
“我们的女儿有两个妈妈,一个给了她遗传基因,一个给了她血肉之躯,想想这是多么美妙的事,嗯?且现在只有女人能这么做,难道不是另一种自然法则吗?”
与其说她是在说服爱人,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因为她无法忍受两个人的孩子与自己一点关联也没有,哪怕不是血缘上的关系。
前一秒这话只是她心中所想,后一秒却炸响在耳边。时槿之转过来,闷闷道:“老婆,你是担心自己与孩子没有联系,不好受,对吗?”
“……”
傅柏秋垂眸不语,这个原因占一半。
“如果我说用你的卵,我来生,你会同意吗?”时槿之认真问。
她答得毫不迟疑:“那怎么行?”
时槿之耸了耸肩,歪头看着她:“那怎么不行?难道你就行?我就不行?”
“因为我想让孩子遗传你的音乐天赋。”傅柏秋思索一番,郑重答道。
之前槿崽自嘲浑身是缺点,她说应当想想优点,槿崽的优点足够掩盖所有缺点,甚至连缺点在她看来都是优点,这便足够了。
原以为这样回答无懈可击。
却不想时槿之眉心拧得愈深了,眼中隐隐涌动着怒意,盯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大声:“那玩意儿又不是非遗传不可,我没说过一定要让孩子像我一样,世界上除了音乐还有很多其他有意思的东西,如果只是因为这个你就要去受那份罪,我宁愿不养孩子。”
说完她站了起来,气冲冲地回了房间,摔上门。
——砰!
傅柏秋怔在原地,心跟着门震了震,缓缓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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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孩子谁来生”这个问题,妇妻俩讨论了几次,每次都闹得不欢而散,谁都不肯对方吃那份苦头。
傅柏秋冷静了一阵,认为这样下去不行,需得采用心理战术。她突然开始关注母婴健康知识,往家里买了许多小衣服小鞋子,粉粉嫩嫩的颜色,努力学习育儿方式,后来干脆去商场买了一个仿真婴儿娃娃,在它脑门上写了三个字:小槿崽。
吃饭时把小槿崽放在旁边,睡觉时让小槿崽躺在中间,练琴时将小槿崽放在琴盖上,甚至出门也要带着。
不知道的人以为傅柏秋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
时槿之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一点倔脾气被磨得干干净净,终于这天绷不住了,打算妥协。
为这事儿,两人感情很受影响,何必呢。
“宝宝乖,妈妈带你去遛弯儿咯~”傅柏秋抱着娃娃下楼,嘴里哼歌,那抱娃姿势像极了专业老手。
她经过客厅,刻意忽略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某人,把小槿崽放进婴儿车里。
时槿之侧头瞥一眼,心里冒酸水,起身上前拉住她胳膊,“不许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自从有了“娃”,媳妇儿整天围着“娃”转,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而这只是个假娃娃,假如有一天真有了孩子,她会不会立刻失宠?
“嗯?”
“一个玩具娃娃,有那么好玩吗?”
傅柏秋叹气,佯装难过,说:“老婆不同意,我过过瘾罢了。”
“我哪里说了不同意?”
“哦?”
“我......”时槿之抿了抿唇,小声嘟囔:“我只是觉得那样对你不公平,凭什么——”
“槿之。”
傅柏秋打断她,收敛了笑意,“你我之间要谈公平这个词,不觉得是种侮辱吗?绝对公平存在吗?没有什么凭什么,真有也是凭我爱你,凭你也爱我,我们都太爱对方,太为对方着想,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
“既然你不愿意我们的孩子与我有关联,就算了吧,领养也行。”她长叹一声,祭出心理战术必杀技,以退为进。
大招果然有效。
时槿之慌忙抬起头,眼睛都红了,抱住她,“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准这么想。”
“那我该怎么想呢?任何原因都想遍了。”
傅柏秋这大招的逻辑站不住脚,方才她还说知道彼此都太爱对方,如果槿崽足够理性,就会发现自己被变相激将了。
可惜,时·宠妻狂魔·槿之在媳妇儿面前是个恋爱脑,心里一慌,什么都以她为先,这会儿内疚又自责,红着眼睛道歉:“老婆,对不起。”
“???”
“我只一厢情愿地想到对你不公平,没有多考虑你的感受,这一点我虽然想过,但是忽略了。”时槿之垂下眼眸,委屈的模样惹人心疼。
傅柏秋嗅着她发间香气,内心窃笑不已,嘴上嗔道:“讲了,以后不许跟我说对不起。”
“好。”
她吻了吻她额角,心情舒畅,“可以联系医生了,我们抽个时间过去。”
时槿之没动,抱着她哼唧了两声,不情不愿的。她亦不动,任由她抱,耐心十足。
过了会儿,时槿之小声说:“宝宝出生后要跟你姓,名字你来取。”
“好。”
“她最好祈祷自己乖乖的,顺利一点,别折腾你,不然出来我就打她屁股。”
噗——
傅柏秋哭笑不得,低眸啄了下她紧抿的唇,“我们一起祈祷。”
.
备孕加上做试管,前前后后花了几个月时间,约莫九月中旬,胚胎成功移植到傅柏秋肚子里。十二月,时槿之结束国内的独奏巡演,推掉了未来一年的全部工作计划,专心陪老婆养胎。
也许是孕前妇妻俩的祈祷起了作用,宝宝在傅柏秋肚子里非常安静乖巧,整个孕期反应不严重,也让第一次经历这些的她松了口气。
时槿之倒是很紧张,每天除了练琴就是学习母婴护理知识,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跟女儿打招呼,晚上睡前也要跟女儿说晚安,全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守在媳妇儿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
家里请了两个阿姨,一个管做饭,一个管家务,而她的任务就是让老婆心情舒畅。
孕期二十周,时槿之联系了专业团队处理签证和保险,带媳妇儿飞往美国,提前预约了一位华人医生。
预产期越近,傅柏秋越紧张。
到分娩那天,许是快要见到在自己肚子里呆了十个月的女儿,她反而坦然了,紧张褪去,更多的是期待。
这边无痛分娩是常态,医院服务也非常好,华人医生全程中文沟通鼓励,让她倍感亲切,似乎生孩子也没有老一辈说的那么恐怖。
总之,她的感受与姐姐一样,虽然累,但是并不很痛苦。
听见婴儿啼哭声,全程陪产的时槿之也跟着哭了,她紧了紧始终握着的爱人的手,视线紧盯那个沾满血污的粉团子,眼泪簌簌滚落。
“槿之。”
“嗯,老婆,我在。”她飞快抹掉眼泪,狼狈转头。
傅柏秋调整了下呼吸,笑着打趣:“你要跟女儿比谁哭得凶吗?”
“……”
她脸色看起来尚可,还能有力气开玩笑,时槿之悄然松一口气,低头吻了吻她手背,哽着鼻音道:“我要打她屁股。”
“诶?”
不是说好,不折腾就——
“谁让她一出来,你都不喊我崽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