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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 意识忽而清醒,忽而模糊。
时槿之在疼痛中醒来, 轻声痛呼, 然后睁开了眼,望见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槿之!”
手背传来暖烘烘的温度,触觉轻软, 一张放大的焦急的脸映入眼帘, 她长睫微颤, 嘴唇蠕动着:“毛毛......”
——吧嗒
一滴滚烫的眼泪溅在她脸上,散开咸涩的水花。
她拧起了眉, 倏地记忆自己晕过去之前最后看到的, 是老头子狰狞的脸,最后听到的, 是老头子歇斯底里的怒吼,最后感受到的, 是脖子上那双死神的手。
傅柏秋眼里盈满水雾, 小心翼翼地吻了吻她的手, 哽咽道:“对不起,崽崽,我又没有保护好你......”
“毛毛,我好痛。”
“哪里?脖子吗?”傅柏秋胡乱抹掉眼泪,紧张地看着她。
她委屈地扁嘴:“哪里都痛。”
“乖, 没事,医生说是皮肉伤。”傅柏秋松一口气, 柔声安抚,“我再帮你抹点药。”
“好。”
床头放着喷雾剂和药膏,已经给槿崽抹过了,许是时间久了点,需要再抹一次。傅柏秋拿起喷雾,摘了盖子,“崽崽,你往左边侧躺一下。”
时槿之听话地侧过去,牵动痛处,轻轻咝了口气。
伤在背部、肩部、胳膊和小腿,多是青紫淤痕,此外左脸肿了,脖子上有掐痕。老东西没下狠手,否则不止是皮肉伤,以他那架势和劲儿,少说也得断两根骨头。
可即便只是伤在皮肉,也够她心疼好久,恨死那老东西了。
傅柏秋小心卷上去她衣|摆,将淤痕处完完整整喷了一遍,然后是肩膀,胳膊,腿,掀了被子晾一晾。
“毛毛,我怎么会在医院?”
她问了一个看似白痴,实则让人无限心酸的问题.
小时候也挨打,从来都是打完了丢一边,的确,皮肉伤不需要去医院,有家庭医生,而后来最严重那次给她打成了轻度脑震荡,那年她刚初中毕业,母亲去世不到一年。
彼时哥哥在国外念书,气得连夜飞回来跟老东西打架,为此被断了一学期的生活费,卖了辆车才度过那阵子。
傅柏秋手顿了顿,肿成核桃的眼闭上片刻,似是不忍,而后又睁开,叹道:“我等了很久没见你出来,打你电话,是你爸接的,我就知道肯定有事,然后打电话给你哥......”
“唔。”
“你哥跟你爸打了一架。”
“……”
时槿之缓缓躺平回来,因疼痛而微拧了下眉,担忧道:“我哥没事吧?”
“没事,就是你爸扭着腰了,也在医院。”
“不用说他,跟我没关系。”
傅柏秋自知失言,垂下眼皮,掩了掩嘴角,轻声哄:“乖,我的错,不说。”
她放下喷雾,拿起药膏打开,无名指沾了点,轻轻涂抹在她颈子上的掐痕处。
“老婆,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什么笑话不笑话,我只在意你一个人的感受。”傅柏秋抹完药放回去,为她盖好被子,拿起遥控器调高了些空调温度。
当时就该劝住媳妇儿,不要回去,哪怕是先跟哥哥说一声,兄妹俩一块儿去也好。
是她大意,总想着不至于。
现在算是见识到了,世上竟有如此狠毒的父亲。
“槿之!”
病房门倏地被推开,一阵热气往里灌,时榕之冲到病床边,怔怔地打量妹妹,红了眼眶,“怎么会这个样子......”
“姐~”槿崽伸手。
“诶。”时榕之握住妹妹的手,没注意把傅柏秋挤开了,“大哥说爸发疯了,你也是傻,这么关键的时候往他枪|口上撞什么?”
前两天得知妹妹微博出柜,她便知道家里必有一场腥风血雨,无奈手头事多,今天才处理完,连忙打飞的回来,才下飞机就接到哥哥的电话,说槿之被老爷子打了,让她直接来医院。
“能别提那老东西了么?”槿崽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见傅柏秋正要出去,喊了声:“毛毛,别走。”
傅柏秋站住,回头。
姐妹叙旧,家务事,她想着自己在这里也挺尴尬的,不如出去,留点空间。
槿崽伸出另一只手,傅柏秋忙上前握住,她拉着老婆的手,笑嘻嘻地对姐姐说:“姐,这是我女朋友,傅柏秋,你可以喊她小傅。”
又来。
就像那天晚上跟哥哥介绍一样,傅柏秋登时紧张,但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依旧落落大方,对姐姐笑了下。
时榕之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微笑颔首:“妹夫好。”
傅柏秋:“……”
“对噢,应该叫妹夫。”槿崽恍然大悟,“姐,我要告状,上次我跟哥介绍毛毛,他那个表情太让人不爽了,回头你替我说他两句。”
“好好好,你快躺好,别乱动,还疼吗?”
“不疼,皮肉伤。”
时榕之还想说什么,但见傅柏秋一脸心疼站在旁边,想靠近又碍着有人不好意思,便起身道:“我去看看爸。”
“哦。”
“妹夫,麻烦你照顾一下槿之了。”
傅柏秋脸颊微热,连连点头。
姐姐出去了,她松一口气,伸出一根指头想戳某人脑门,犹豫半晌下不去手,悻悻收回来,嗔道:“还有力气开我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