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秋不信佛,但外公外婆信,二老生前常来庙里烧香礼佛,供奉些香油钱,认识了几位佛门师兄师妹。当年空难,庙里得知后为她全家人做了一场超度法事,她感怀在心,每年正月初一都来上香,往功德箱里放很多钱。
来得早,庙里人还不多,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烛味。
“你们要上香吗?”傅柏秋问身边两人,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
二人同时点头。
大雄宝殿外有香炉,傅柏秋领着她们走过去,各自拿了三根香,在红烛上点燃,轻轻晃一晃,明火灭,青烟起。
这座庙上香不收钱,亦没有门票,往来信众只要愿意,皆可进来殿前上一柱保香,保佑升官发财,事事顺遂,无需还愿。若具体要求什么事,则烧高香,需要还愿,这个才收钱。
烧完香,三人各自拜了三拜。
傅柏秋独自进殿,往功德箱里放了一万元现金,又在佛前拜了拜。夏岚和时槿之各放一百块,也跟着拜。
庙里来上香的人渐渐变多,三人准备回去。
时槿之埋头玩手机,忙着回复微信上各类祝福消息,红包发来发去,吉祥话说来说去,只片刻分神的功夫,再一抬头,就见傅柏秋挽着夏岚走到了祈愿树下,低着头耳语,状似亲密。
她皱了下眉,心里咕噜咕噜冒起酸泡泡,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毛毛~”从后面搂住她脖子,稍稍踮了踮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是在玩什么?”
“许愿。”傅柏秋指了指面前的树。
这是寺庙内的千年古槐树,因其屹立千年带有灵性,故而被人们当作祈愿树,以红布条作愿挂之。此刻它光秃秃的枝桠上挂满红布条和红绸木牌,远望形成一道别致的风景。
时槿之看了眼她手上两根红布条,没有自己的份,又酸了,“我也要,你帮我也挂一个。”
“嗯?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傅柏秋讶然。
她手始终挽着夏岚的胳膊,时槿之吃味得很,可是早上给过保证,这会儿只能忍着,催眠自己,人家是姐妹情。
“图彩头嘛。”
“那你自己抽个签,这是抽签送的福带,十块钱一抽,不能别人请的。”傅柏秋视线转向旁边长桌,有位中年和尚坐在那。
时槿之不信这些,但想凑热闹,便去抽了。
【风霜苦尽见春风,柳色青青花色红,根本既立宜自固,却防喜极废前功。记得苦中路,繁荣不动心,须防吉内否,为善保安宁。】
“请问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她茫然地看着那和尚。
和尚接过来看了一眼,笑着说:“上上签,意寓苦尽甘来,但要切记居安思危,不可自傲,乱了本心,多多行善保平安。”
“......谢谢。”时槿之似懂非懂地点头。
苦尽甘来?
她接过福带,恍惚回到傅柏秋身边,对方问:“什么签?解了吗?”
“上上签。”时槿之木然点头,“说是苦尽甘来的意思。”
傅柏秋一愣,神色凝固片刻,扯了扯嘴角:“很好啊,我和夏夏都是上签。”
“……”
何为苦,苦又如何尽,如果这签灵验,当真与各自的过去相符,那么,槿之的苦究竟是什么?
人愈渐多了,三人各自将福带挂上树枝,虔诚许了愿,离开寺庙。
.
到家门口,傅柏秋忽然想起忘记给车加油,便将她们俩放下来,调头去最近的加油站。
时槿之和夏岚一前一后进屋,她口渴,想喝水发现茶壶空了,只得去厨房找电热壶烧。夏岚刚换好拖鞋,门口站了会儿,不知道是该回房间,还是坐客厅。
她跟这位姐姐不太熟,说话大概会尴尬,可是就这样回房间,似乎也不太礼貌。
纠结半晌,时槿之端着壶出来,插上电,见她傻站在那,不知所措的样子,想起毛毛说的,登时有些同情,什么酸醋味都顾不上了。
“夏夏。”
“???”
“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时槿之对她友善微笑。
夏岚惶恐:“可以。”
“你昨天弹的是动画片里的插曲吗?”时·套近乎·槿之微眯起眼,上前拉住她手腕,“来,我觉得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夏岚:“……”被牵到钢琴前坐下。
时槿之掀起琴键盖,说:“你再弹一遍我听听。”
“呃,姐姐...我跟您比不了啊......”夏岚窘得脸色通红,她连业余水平都够不上,只是自娱自乐而已,怎么敢在时槿之面前班门弄斧。
“不比,就娱乐一下,乖。”
“……”
夏岚犹豫片刻,小心翼翼抬起双手,放在琴键上。这可是施坦威,比她在学校摸过的钢琴高端得多,那天姐姐说可以玩玩,她甚至害怕自己给弄坏了,赔不起。
紧张。
一开始弹得有些磕巴。
时槿之非常耐心地听着,脸上始终保持微笑,倒是稍稍缓解了点她的紧张。
烧水壶也响起来,约莫三四分钟,夏岚还算流畅地弹完了,时槿之刚要说话,水壶自动跳了闸,她转头看了看:“你等一下,我去把开水倒出来。”
“好。”
夏岚舒一口气,手不舍地从琴键上拿下来。
时槿之不想让那姑娘久等,往茶壶倒热水急了点,右胳膊肘一抖,滚烫的开水淋到了自己左手上。
“啊——”
她惊呼一声,迅速放下热水壶,后退了两步,左手背钻心刺痛,疼得她拧紧了眉。
“怎么了?”夏岚起身跑过去。
“咝......”时槿之龇了龇牙,表情痛苦,“没事,烫了一下,我去拿药。”
她悬着被烫红大片皮肤的左手,边上二楼边掏手机打电话给毛毛,问能不能进她房间拿药箱,得到允许后才敢进去。
房间里有股清淡幽香,是毛毛身上的味道。
她凭着记忆拉开窗边柜子的门,蹲下来,在最底下的小隔间看到了药箱的白色外壳,但它被另一个敞口小皮箱挡住了。
疼惨了,时槿之顾不得许多,先把小皮箱搬出来,正要伸手去够药箱,视线不经意掠过去,愣住。
皮箱里,那花花绿绿的一堆......
竟然是小玩具!